马车慢悠悠地停在太子府门前，安静了一两日的庭院终于又恢复了曾经的动静。
翌日，正值休沐日。
小松子依照裴照的习惯备了件玄色衣衫，就见眼前的主子先是往旁边的剑架上看了几眼，随即将目光挪到衣服上。
“换身白的。”
小松子在心里霍的一下，连忙差人把衣衫换了，说来他伺候太子许久，打从冷宫里出来就跟着，平日里只见过太子身上沉闷深厚的颜色。
像是烟墨，青黛，玄色是最常见的，换成白色，又是太子主动提的，这还是第一遭。
素日那些深沉些的缎子总衬得太子年纪轻轻，也显得冷肃淡漠，眼下这一身白衣换上，霎时生出清冷出尘的仙气来。
小松子暗自在心中感慨。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话便是落在男子身上，想来也很适用。
在小松子没看到的角落，裴照不自在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装束，他鲜少穿得这样轻浮。
抬眼一看，剑架上的龙泉剑依旧没有动静。
也罢，时辰尚早。
裴照扯了扯唇角，暂且先去了书房。
小松子觉得太子今日不太对劲。
寻常时候他研完墨的功夫，太子势必已经将手里的书册翻的过半，可如今……
裴照手里攥着根毛笔，半搭不搭地扣在砚台上。
小松子暗自在心里算过，这是太子第十七次往书房门外看去。
原本他还纳闷，然而等到钟漾藏在门外突然冒出头来，小松子的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裴照！”
清丽活泼的少女杏眸微抬，波光粼粼的，盯着眼前穿着白衣的男子看了许久。
小松子便看着太子悄悄攥了攥手掌，钟漾倒是格外自如地走进来绕着太子看了一圈。
“退下。”
裴照并没有指名道姓，可小松子清楚地知道，这是对他说的。
总不能是叫钟姑娘退下。
他听话地退了下去，顺便把门也掩上了。
离的不远，隐约还可以听到从书房传来钟姑娘清脆的声音。
“裴照你穿白衣裳也好看极了，仙气飘飘的，活生生就是话本里的剑仙了。”
剑灵没什么学识，翻来覆去只有那几个词。
也好看？
裴照敛眸，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
“我更好看吗？”
话音落下，他马上就后悔了，这样和雍帝宫中那些拈酸吃醋的妃嫔有什么不同？
“都好看。”
钟漾答的干脆，裴照心里就不太痛快了。
他都这样问了，连个头名都不能为自已挣到。
发现自已在想些什么，裴照连忙止住飘忽的情绪。
眼见着钟漾看完后又要走了，裴照眉头一跳，想到昨日遇见的贺忱，心中忧虑钟漾又同人跑了，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
“过来，漾漾。”
钟漾有些茫然地朝他走过去。
“裴照？”
眼前的少女杏眸微抬，像蕴了一层水光，她仅仅是这样看着他，裴照便觉得暖融融的格外满足。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然而并不让人讨厌。
“教你写字。”
“好吗？”
钟漾会写字，曾嬷嬷教过她写自已的名字。
然而等裴照凑近握过她的手，钟漾手里攥着一根细毛笔。
纸上的字迹笔画繁多，钟漾认识的字不多，眼下这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便尤其陌生。
“这是什么？”
钟漾转过头看他，发髻擦过裴照的下颔，轻轻的，像风似的。
裴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我的姓名。”
他握着钟漾的手，堂而皇之的又写下两个字。
闻澜。
这下不需要钟漾再问一次，裴照低下头看她。
“这是我的字。”
这是他母亲在早些年便取好的，对于裴照而言，远比名讳要更重要些。
“闻澜？”
钟漾的声音带着点含糊的软，裴照下意识应声。
“嗯。”
等裴瑶又过了几日醉生梦死的生活，骤然间发现京城流行的风格又变了几番。
在看到公主府上第四个穿白衣的侍君后，裴瑶有些莫名。
她喜好广泛，环肥燕瘦皆视如珍宝，府中的美人风姿不一，眼下全穿了白衣，反而清汤寡水，变得平淡至极。
“殿下。”
看见她的贴身婢女脸上似有难言之隐，裴瑶莫名挑了挑眉。
“殿下，这京城如今好穿白衣的风范，还得从太子殿下那边说起。”
等裴瑶听完太子连穿半月白衣，京中引为潮流，再有容氏公子学成归京，也好白衣，两人恰巧还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人冷肃疏离，另一位又温润如玉。
裴瑶懂了，怨不得她往花楼里逛，都能见着十几位穿白衣的。
“皇兄搞什么……”
还没来得及在背后编排，当事人像是知道她在心里嘀咕，先发制人的把她叫了过去。
裴照看到裴瑶就头疼。
尤其是瞥见对方心虚的笑，兀自在心中怀疑自已的决定。
“你这段时间暂且帮我带着漾漾四处逛逛。”
裴照布下的局已就濒临收网，他自私的不想让钟漾与贺忱有太多接触，然而钟漾不可能永远待在太子府中，裴瑶虽然不靠谱，但她是个女子。
尤其对比裴璟，裴瑶也勉强算得上有些可取之处。
漾漾？
来不及掂量裴照口中吐露出来这样亲近的称谓，裴瑶暂且被话里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我？”
裴瑶一脸茫然，还未曾有人交予她这样重大的任务，一般人总觉得自已会带坏那些单纯的族中子弟。
未曾想她皇兄竟如此看重她。
但是带着钟漾。
想到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白净的像是一捧雪，一双眸子活像漆黑的玛瑙，裴瑶兴致勃勃，倒也不排斥这个突如其来的嘱托。
“离你表弟远一点。”
我不希望他离漾漾太近。”
裴照语气平静，然而裴瑶却莫名觉得这句话是尤其认真的。
她的脑海里闪过贺忱这一阶段的所作所为，莫名为他可怜的表弟打了个寒颤。
然而，下一秒，裴瑶已经把贺忱抛诸脑后。
半个时辰后，裴瑶身后坠着个尾巴，原本与贺忱约好去赏一盆绿菊的钟漾此刻颇为乖巧地紧跟在裴瑶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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