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半埋在土中的石壁,其材质状似黄金,流光溢彩,金光四射。
顾西洲一下子就看出那石壁与喻听吞下去的金锁相似的材质,几乎是同出一源,也不必端详,单单看口袋里狐狸望眼欲穿的反应便可见一斑了。
恰是此时,原本被凌止姜的绳索捆住的鬼怪,骤然间挣扎着摆脱了麻绳,下一秒,就像是被石壁吸入其中一般,厉鬼迅速消散了身影。
几个人只觉得眼前狂风大作,再睁眼,面前已然换了一种景致。
这似乎是一处古战场,旌旗蔽空,一条河隔开东西两地,东面的旗帜上写着一个晏字,西边立着景字的标识。
看样子像是晏国与景国的交战。
几人凭空出现在战场中央,可四下的人对于他们却视若无物,在这处诡异的秘境,反而像是他们成了鬼魂。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在旁观着一个布甲小兵从他的身体里穿梭而过,即便是天师世家出身的易小山都忍不住骇然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当是根据方才的厉鬼建构出来的幻境。”
凌止姜伸手停在飞扬的旗帜前,他的手掌静静地停在半空,闭眼,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风声。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易小山震撼地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场景,方才有几人在他面前相残,其中一个被长箭捣的穿肠烂肚,尚且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易小山此时脸色惨白。
凌止姜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旁边,顾西洲眸色中隐含着一点深意,目光停留在口袋里的狐狸身上。
狐狸似乎对这幅景象很感兴趣,一直探头探脑地朝着打斗的位置看去,时不时战鼓擂击,狐狸便颇为应景地叽叽两声。
顾西洲伸手顺了顺狐狸的毛脑袋,没有说话。
“我们得想个办法出去,那个金色的石壁,是不是也得在幻境里找到石壁,我们才能逃脱离开。”
易小山猜测。
他话音一落,眼前的场景又截然不同的,他们几人纷纷被迫移步到了晏国营帐,小山堆似的,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错落地排布着。
一双白皙的手掀开帐帘,露出张乖巧可爱的娃娃脸,只可惜带着盔甲,挤得两颊发涨,溢出一点雪白的皮肉。
“叽叽。”
狐狸发出了好色的声音。
顾西洲已经逐渐习惯了狐狸的见异思迁,此时此刻,也只是淡然地抬起眸朝娃娃脸少年看去。
幻境而已,爱看便看了。
他如此大度地想道。
几人恍若旁观了少年英勇善战的半生,事实上只是几年的样子,对方从第一场战役始,只提着一杆长枪,分外骁勇地从敌军中杀出个几来几回,最后提着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英雄少年,不外如是。
“叽叽。”
狐狸试图用狐语表达对小少年的赞美与崇拜,可惜遭到了小肚鸡肠顾西洲的镇压,对方的手轻轻地抚在它头顶,霎时狐狸便咕噜咕噜地忘了少年将军的存在。
他们几个人像是被害死的亡魂,一直随着少年将军的视角调转,等晏国战胜班师回朝,小将军倒没有占到太高调的位置。
一尾长长的队伍,他骑着高头大马,虽然不在最领头的位置,可半路百姓们掷果抛花,热情丝毫不减,无论经历了多少回,依旧让少年一张白净的娃娃脸十分害臊。
“这个将军好帅啊。”
易小山感慨。
那个男人儿时没做过类似的将军梦,临危受命,一剑荡平天下乱世,还政治海晏河清。
尤其他们几人坠在少年后边,当真恍若第一视角在经历着这些事迹。
“叽叽!”
狐狸的认可。
喻听小时候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眼下一双眸子里漾着火一样的热切,看着少年将军的背影,都有些泛光。
“白将军,圣上有请。”
白脸的太监拖着长长的语调。
“大监,圣上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估摸是将军又立了功,圣上论功行赏,有好事等着将军呢。”
看着少年将军一张尚且稚嫩的娃娃脸,在他的背后,太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难得只有少年将军对他的态度与旁的宫人无异,朝上的猛将哪个不是对他阉人阉人的叫,这样的人,一下子没了,倒让他这颗早几百年黑了的心肝隐隐作痛。
几人没能随着少年一道进入宫殿,只能像太监一样在外边等候。
顾西洲眸色晦暗:
“皇帝要杀了他。”
凌止姜颔首:
“倘若我没猜错,这个王朝正是三千年前记载甚少的晏朝,关于这个皇朝的资料,只有少数几卷没被烧尽的史书,这位白将军,应当就是那位英年早逝,被敌国暗算,毒发身亡的用兵天才了。”
几人很快捋清楚了关键点,只有易小山仍旧不在状态:
“可是皇帝为什么要杀将军啊?”
在易小山看来,少年将军用兵如神,性格单纯,长的又可爱腼腆,也没有想要造反的意图,皇帝难道查不出来这些东西吗?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凌止姜摇头叹气。
果不其然,翌日,白小将军身中奇毒,死于景国奸细暗算的消息传遍整个大晏朝,一个勇猛善战的将领没有战死在战场之上,反而成为了君王猜忌下的亡魂。
第二年,景国的铁骑踏破晏国的城池。
幻境渐消,连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扭曲朦胧,几人下意识地闪躲开来,猝不及防见到方才挣脱的厉鬼,鬼气内收。
不再是方才青面獠牙,鬼气森森的模样,反而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是那个少言寡语,惨死于权势猜忌下的少年将军。
白净清秀的脸庞,一双杏眸璀璨夺目,他像是生前那样总爱抿着唇,活像俏生生的年轻书生,有些腼腆的模样。
易小山与狐狸戛然间见到神交已久的偶像,颇为热切与激动。
还没来得及听到狐狸的叽叽声,顾西洲就看见兜里的毛绒球闪闪发亮,他有些茫然地捧起狐狸,狐狸这会也十分懵圈,它吞了金锁的肚子,这会正溢出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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