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龙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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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龙旗向北

 

养心殿西暖阁的银骨炭烧得噼啪作响,雕花槛窗却被辽东的朔风撞得嗡嗡震颤。我端坐蟠龙宝座,指尖着温润的和田玉扳指,目光扫过军机处满堂朱紫——太子旻宁的杏黄蟒袍浸在晨光里,补服上的金线团龙随呼吸起伏,恍如随时要破帛而出。

"啪!"

镶螺钿的紫檀案上,明亮从欧洲发回的密报被北风掀起边角。火漆印碎成齑粉,露出内页潦草的血书:

"拿破仑焚毁沙皇亲笔信,哥萨克斥候己越第聂伯河。"

"皇阿玛,"太子率先打破沉寂,指尖点向沙盘上的波兰平原,"法军铁骑若与罗刹火枪对撞,恰似虎兕相逢于野——"

他忽然抓起两枚铜兵符相击,火星溅上西伯利亚的冰原模型,"儿臣倒想看看,是法兰西的重甲硬,还是罗刹的冻土冷。"

和珅捧着鎏金暖炉凑近沙盘,珊瑚朝珠压得补服前襟微皱:

"太子爷高见!只是这虎兕斗得两败俱伤时..."

他肥短手指倏地探入沙盘,将瑷珲城的龙旗往北猛推三寸,"咱们的渔网,该往贝加尔湖撒了。”

暖阁忽地灌进穿堂风,卷着工部尚书瓦特怀中的铁路图纸哗啦作响。这位英吉利匠人裹着貂皮大氅,蓝眼珠在《瑷珲至雅库茨克分段施工图》上灼灼发亮:

"陛下,最后三十里冻土用了鄂温克人的驯鹿脂——"

他生硬的官话混着关外口音,指甲刮过图纸上蜿蜒的朱砂线,"蒸汽机车头喷出的黑烟,能把雅库茨克教堂的十字架熏成炭条!"

刑部尚书曹振镛突然冷笑,枯指捏着串檀木佛珠:

"罗刹人在尼布楚牢狱钉死我朝商贾时,可没料到咱们的铁路将铺到他们祖坟上。"

他扫过西伯利亚布防图,"那彦宝的水师既己驻扎库页岛,不如让老臣带批刽子手北上——凌迟的刀法,二十年没练了。"

礼部尚书彭浚慌忙捧起茶盏打圆场"曹大人慎言!我天朝王师乃吊民伐罪..."

他袖中《宣战檄文》草稿滑落半截,宣纸上"暴俄虐民"的墨迹未干,恰盖住沙盘上的鄂霍次克海。

"喀嚓!"

军部主事阿迪斯佩刀出鞘三寸,鲨鱼皮刀鞘映出他虬髯怒张的脸:

"西奈十万儿郎喝够了风沙,就等陛下一声令下!"

刀尖戳向沙盘上的苏伊士地峡,惊飞了太子鬓角的东珠流苏,"敖德萨港的粮仓满得能撑死骆驼,罗刹黑海舰队那几艘破船——"

他朝鎏金痰盂啐了口浓痰,"还不够老子的火炮当靶子!"

我屈指叩响案几,惊得自鸣钟里的报时鸟探出头来。勒保会意展开东北防务图,补服上的麒麟纹随动作明灭:

"瑷珲城五万驻军己换上貂绒袄,福长安亲自试过新到的线膛枪——"

他眼眯成缝,仿佛在瞄准千里外的伊尔库茨克要塞,"三十步外能打穿双层熊皮!"

"鄂温克部落送来三百张白狐皮当投名状。"

和珅突然抖开卷轴,羊皮上绘着各部落的图腾血印,"那些雅库特人更绝,把罗刹税吏的耳朵穿成项链献上——"

他肥厚嘴唇咧开,露出镶金的犬齿,"只求战后能在勒拿河畔放牧驯鹿。"

太子忽地起身,杏黄袍摆扫翻沙盘上的第聂伯河模型。冰裂纹瓷片西溅中,他抓起红蓝令旗交叉插上雅库茨克:

"皇阿玛,儿臣请率前锋营踏冰北上!罗刹人在东西伯利亚统共不到八千散兵——"

东珠顶戴的阴影笼罩住沙盘,"咱们五万铁骑撒出去,每颗人头都够不上半箭之地!"

暖阁霎时沸腾。彭浚的茶盏"当啷"落地,曹振镛的佛珠串绷断线绳,瓦特的铁路图纸被风卷上横梁。阿迪斯狂笑着劈碎沙盘边角的堪察加半岛模型,木屑纷飞如雪:

"太子爷豪气!等咱们饮马北冰洋,老子要把沙皇的貂皮垫在马鞍下!"

"肃静!"

我挥袖震落案头积雪,和田玉扳指磕在青铜饕餮镇纸上,清响压住满室喧哗。目光扫过众人涨红的面庞,最终停在太子紧攥令旗的手上——那虎口结着去岁冬猎的冻疮,此刻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勒保,"

我指尖划过瑷珲铁路的微缩模型,"开春前,火车可能运多少红衣大炮到雅库茨克?"

"回皇上!"

老将单膝砸地,震得地砖闷响,"每列火车载八门重炮,日夜兼程可运二百门——"

他两眼映着炭火,宛如熔炉中的铁水,"够把罗刹要塞轰成筛子!"

"瓦特,"我转向正从梁上摘图纸的工部尚书,"冻土层铁路可能经住哥萨克突袭?"

英吉利匠人抚摸着图纸上的鄂温克图腾:

"臣用柞木枕浸了松脂,铁轨接缝浇铸了铅水——"

他蓝眼睛里迸出异样光彩,"罗刹马刀砍上去,保管迸出火星子!"

暖阁忽地沉寂,唯闻更漏如刀刮骨。我望向曹振镛:

"尼布楚的牢狱..."

"三百死囚己换上清军服饰,"刑部尚书舔了舔嘴唇,"只等战端一开,他们'越狱'时的血能染红色楞格河。"

最后的目光落在和珅身上。这老狐狸正将滚落的玛瑙佛珠一颗颗捡回锦囊,抬头时却露出豺狼般的笑:

"敖德萨港的粮船挂着希腊商旗——"

他肥短手指捻着沙盘上的黑海模型,"保证沙皇到死都以为是拿破仑断了他的粮道!"

北风撞开槛窗,卷着雪粒子扑灭半室烛火。我在昏暗中抓起十二面令旗,触感如握十万雄兵:

"太子旻宁听旨!"

杏黄身影轰然跪地,东珠顶戴在青砖上叩出清响。

"朕亲征期间,由你监国理政。和珅与阿迪斯辅佐朝局,一应决断皆可先斩后奏!"

"勒保总督东北战区,待欧洲烽火燃至莫斯科——"

令旗掷出,恰插在沙盘上的圣彼得堡,"你的火炮要烫红西伯利亚!"

"儿臣/奴才领旨!"

声浪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

我解下明黄披风掷向虚空,内衬的辽东地图赫然展开:

"传旨额勒登保——南海水师即刻转舵西奈。告诉将士们..."

指尖抚过苏伊士地峡的微缩模型,那里嵌着粒东海珍珠,"打完这仗,朕用红海珊瑚给他们镶军功章!"

朝阳恰在此时刺破云层,将沙盘上的北冰洋染成金红。阿迪斯突然拔出佩刀割破手掌,血珠坠地时竟狂笑出声:

"痛快!这把老骨头终于能埋在罗刹人的坟头上!"

暖阁门扉轰然洞开,狂风卷着雪片与朝霞涌入。我最后望了眼案头绿萼梅——去岁栽的嫩枝己生铁骨,此刻在朔风中傲然绽放,恍如千军万马踏冰北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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