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这条路是不是比鸡爹难走多了？
看晏明珠那认真的模样，搞得她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侍刃关的黄昏被血腥味浸透，晏明珠踩着焦黑的瓦砾登上城楼，坚硬的护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站在城楼上，晏明珠抬手摘下头盔，任由许久没有打理的长发散落，声音裹挟着硝烟的粗粝：“乡亲们！北狄人抢得走粮食，抢不走咱们的骨气！从今日起，侍刃关不再是任人践踏的破城！”
城下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 有抱着啼哭幼儿的妇人，有拄着断锄的老汉，更有目光呆滞的人。
躲着的时候只想要多活一天是一天，真的活下来了又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
不怪他们失望，开始以为是朝廷的人打回来了，朝廷没有丢下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赈灾的粮食和衣服送过来，结果不过是一些不知名的游侠。
游侠能够赶走北狄人是他们的大恩人，但是现在的侍刃关差不多是个孤城了，没吃没喝的，也没柴火取暖，难道靠着一群游侠能够活下去吗？
活下去了又能如何？没有吃的和柴火，每一天都是苦苦的煎熬。
朝廷的人呢？为什么还没有来？
难道他们这些子民都己经被放弃了吗？
他们现在的心情也复杂，以前天天等着有人将北狄人赶走，现在有人将北狄人赶走了心情还是这么复杂。
苏荷多少能理解这种心情，对他们来说，晏明珠确实拯救了他们，却没有能力庇护他们。
就比如她，想着是完成任务，任务超额完成了，也没想着留下。
若是他们真的全都走了，北狄人卷土重来，这些人当要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但是，只要活下来，就会有将来。
当世上没有救世主的时候，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世主？”武庆白满身是血，蓬头垢面，看着苏荷一脸的疑惑。
这天下，只有皇上才是真龙天子，他们都是皇权庇护下的子民罢了，如此微末，如何能做自己的救世主？
“武大人带着侍刃关的官兵与百姓坚守到了最后一刻，对于那些趁机能够逃命的百姓们来说，你不就是救世主？”苏荷还挺佩服这位武县令的，一看就是文弱书生，被北狄人虐打成如今模样了，多日不给吃不给喝，居然都没说投降。
只是有的人容易看到自己的不足，却不知自己的强大。
苏荷就很佩服这样的人。
“佩服又能如何？”武庆白说不了两句话就泪眼婆娑，长期没洗澡，吃喝拉撒又在一个地方，再一流眼泪，自己都嫌弃自己，“现在城里最重要的是粮食，没有吃的，不用等北狄人回头，一切都是徒劳。”
“还有柴火也是，现在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就己经难熬了，若是再等两个月，就算不饿死，也会冻死。”
“是本官愧对石岗县的百姓啊，本官有罪……”说着，武庆白又哽咽了起来，本就己经开裂的嘴角。
粮食还好，系统奖励了去拿就好了，她没自己去拿，只提醒晏明珠去城中曾经的大户人家家里搜就好了。
这些人既然跑了，家产肯定也是不要了，在回来之前完全可以充作公用，在这些人家的地窖里找到大批的粮食自然也要拿出来救济百姓。
还有房屋也是的，被北狄人反复屠戮之后，城中人数大减，并不缺住处，但是大户人家宅子墙壁更加厚实，还有火炕什么的，居住起来保暖更好，晏明珠按照苏荷的建议，就这么干。
天黑之前，找到意料之外大批粮草的消息很快就让整个城池的人振奋了起来。
“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
不管这粮草是怎么来的，只要有粮食大伙的心就安定了大半了。
这时候的人遇到大事都是会相互帮助的，因为不相互帮助很可能自己也活不下去。
没有秀才、没有童生，城里所有认识字的人都被晏明珠聚集起来做志愿者。
这会儿不把所有能用的人都团结起来，后面的事情根本就没办法开展下去。
首先自然是要统计人口，北狄人屠戮抢劫但并不会要户籍文书，先按照有户籍文书的登记人数，放发一部分应急粮，然后是有户籍文书可以作证是亲戚、邻居、故交的人，也按照口述的情况登记在册，然后是完全没有证明的人，先看长相，再听语音来判断……
后世一张表拉下就能做到的事情，这会儿全都是人力来仅仅是登记也是不小的工程。
人丁初步登记在册之后，有户籍证明的，加盖一章，没有的重新发放证明，初步确定留存的人数不过七千多人。
曾经的北方大城，如今凋零至此。
“先按照户头，每户发粮十斤，家中有老人孩子的，再加五斤！但丑话说在前头 ——” 她抽出腰间软剑，寒光扫过粮车，“敢有私吞一粒者，军法处置！”
然后又看着等待领粮食的百姓道：“敢谎报人丁的，冒领、多领粮食者，一样如此。”
只要有粮食，能分下来，活下去，大伙都很听话，要排队那就乖乖的排队，家里按照新登记的户籍人头领取粮食。
待骚动稍歇，晏明珠又颁布了新的命令：“今夜起，每家出一壮丁，分三班巡逻。会木匠的修房屋，懂医术的守医棚，会打铁、修火炕、烧炭的也都站出来听候差遣，识字的继续待命……”
“可是大人……” 角落里传来颤抖的声音，“北狄人随时会再来，我们做这些有什么用？”
晏明珠突然笑了，笑容比寒霜更冷，最后吐出两个字：“活着。”
能逃命的青壮大多己经逃命，能带走的人也都被带走，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和拖家带口实在不忍逃跑的男人，饥寒交迫苟延残喘，如何守城？
晏明珠带来的人，不过几十人，能将北狄人吓跑多半有点运气，万一那边回过神来，他们又该如何？
没有如何，都只能靠活着后，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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