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八卦的心熊熊燃烧：“我，我就是想，海伯伯你要是愿意说的话，要么都别说，说一定要说全了，可别说一半留一半，吊我胃口才行。”
海西彪：不愧是苏大人的女儿，这重点就是跟寻常人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海西彪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说要夺回祖地，拜祭先祖，他却想说自己的离经叛道，“我小的时候，我家乡那里就海匪横行。
当时大家还没那么怕海匪，当时的族长组织族人一起抵抗海匪，我爹也其中的一个。”
“你爹很英勇吧？”
“不，他很胆小，也怕死，每次都只敢跟在别人后面跑，开始一首也没事，后来遇到一批很凶残的海匪，将他们都杀了，那天村里到处都是惨叫声，我娘听到我爹的叫声，跑出去看，也被杀了，我的两个姐姐带我躲在厨房后面的土坑里，才活了下来。”
“所以，你跟海匪有仇？”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的不多，就知道我爹娘是被海匪杀了，我是我两个姐姐给带大的。”
“我爹在的时候，家里有二十亩地，我爹死了就只有十亩地，族长说，我们家没有成年的男丁，耕不了这么多地，那些地抵我爹娘的安葬费，一句话收走了。”
海西彪说起这些，就跟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神情冷漠：“就是剩的十亩地，也是我两个姐姐拼死的磕头才求来的，虽说爹娘不在了，但是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还能吃饱，好好的长大，可惜啊……”
话到此处，必有转折，“可惜我姐姐长大了，必须要嫁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海西彪深深的看着苏荷，那眼神意味不明，“我大姐十七的时候，被族长嫁给他媳妇的傻侄儿，给族长换了个免费的三儿媳，第二年，族长家添了个小孙子，我大姐被那傻子给打死了。”
苏荷吸了口冷气。
“这还没完，很快我二姐的年纪也到了，她十六岁的时候又被族长嫁给他媳妇的傻侄儿做第三任媳妇，我二姐怎么都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但是没有用啊，他说族规，他说律法，我还不够大，也不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二姐嫁给那个打死我大姐的傻子。”
苏荷的心提了起来，“那你二姐……”
“放心，没那么惨，我二姐比大姐强，被迫嫁过去之后，当晚趁着大伙喝醉了酒，把那家人关起来，一把火把他们全都烧死了。”
虽然手段狠了一点，但苏荷心里莫名觉得有那么点爽，又觉得悲凉。
“我二姐杀了人，就没了踪影。那边人也没报官，就来这边闹，要族长给个交代。于是族长就做主，把我家剩下的十亩地和房子都赔给了那傻子家的二叔，对了，那个二叔也是族长的小舅子。
我无家可归的那一刻，我看到族人们的各种眼神，同情、怜悯，还有幸灾乐祸，却没有一个人向我伸出援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二姐找到在外面乞讨的我，带我去了昌乐府，为了让我活下去，给一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做填房，那男人对我们还不错，可惜第二年，二姐有了孩子，孩子生下来了，她没有了。”
海西彪说得很平静，似乎是很遥远，几乎要被忘记的事情又刻骨铭心。
“二姐夫对我很好，把我当儿子一样带着，教我读书，教我习武……”
很好，他做了都尉，他有了权力，他有了兵。
他利用手里的权力诱导海匪几次洗劫海家村，首到那位“德高望重”的族长死在海匪手里，全家都倒霉，才让剩下的人苟延残喘。
族里出了风光能干的后生却家族骤然衰败，他们不敢怨恨己经强大了的海西彪，只能拿前族长的家人们出气。
“我弱小的时候掌握不了家产，掌握不了命运，就连我姐姐们的婚嫁都掌握不了，族长宰割我们的时候，一点顾忌都没有；但当我强大起来，我就能主宰别人的命运，定别人的生死甚至都不用弄脏自己的手。”
与其说是感慨，不如说是无奈。
为曾经弱小的自己发一句声，为那两个与他共苦难却不能享富贵的姐姐们流一滴泪。
世间太多的无奈无力改变，等有能力改变了，又觉得太迟了。
苏荷原本以为他是在感慨自己，却没想到他话头一转，道了一句：“这世间本就只有男人和女人，男人可以长大，终究有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一天，但是女人一辈子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控自己的出生，不能掌控自己的成长，不能掌控自己的婚姻，也不能掌控自己的生育，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最后也是夫死从子，这一生，连姓名都是依附在男人的名字之下。”
“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时候以为长大了能够懂，但是长大了还是不懂。
他大姐人很好，情愿自己挨饿，也不让他少一口吃的，这么好的人，却不得善终，被傻夫君活活打死，他和二姐去的时候，甚至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二姐比大姐坚强，冷硬，带着他在府城做小买卖总是被人欺负，并不是他二姐好欺负，而是那些混子看到他二姐是个女人，总会先欺负她。
多了，总会招架不住。
明明靠自己的双手可以谋生，却又在现实的逼迫下不得不找个男人嫁了。
虽然二姐夫很好，二姐为他生孩子也是心甘情愿的，但若是没有二姐夫，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他二姐就不会死。
“我的两个姐姐都很能干，她们也遵循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海西彪看着苏荷道，他很想有个答案。“为什么都没有好下场？”
以前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觉得苏荷能回答这个问题。
小的时候他会想，若是没有他，姐姐们会不会更好一点？长大了知道：不会。
身不由己的人，如何能够过好？最后的依托不是女人的品行与能力而是男人的良心。
你说好笑不好笑？
认识苏荷，认识晏明珠，他就忍不住想，他的姐姐们若是能活得像她们一样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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