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翻地狱？”谭永飞（2号）那张恐怖的巨口中，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生锈的铁门在转动，“说得轻巧。我们连这栋楼的守卫有几个，什么时候换班都不知道。更别提那个‘管理员’，他就像个幽灵，完全没有规律。我们冲出去，只会被他像捏死虫子一样一个个解决掉。”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乔飞刚刚燃起的计划火焰上。
没错，激情和勇气无法填补情报的鸿沟。他们对这座病院的“规则”一无所知。
乔飞沉默地坐在床沿，目光在手中的【人格手术刀】和床上的【残面·小丑】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念头，疯狂如野草，在他脑海中滋生、蔓延。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乔飞的声音很轻，却让谭永飞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谁？”
“一个住在我身体里的……‘疯子’。”乔飞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谭永飞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混杂着恐惧、觉悟与赌徒般疯狂的眼神。“他比我们更‘懂’这个世界的规则，因为他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我要……去问他。”
“你要主动让他出来？！”谭永飞失声叫道，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惊恐，“你疯了！那东西会彻底吞了你！”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乔飞的语气异常平静，“我不会完全‘唤醒’他，那等于自杀。我会尝试用这个……”他拿起那块小丑面具的碎片，“……作为‘钥匙’，进入我的精神世界，和他进行一次‘对话’。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身体会失去意识，外面不管发生什么，都靠你了。如果……如果我十分钟内没有醒来，或者我的脸上露出了不属于我的笑容……”
乔飞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用这个，刺进我的心脏。”
他将那把散发着不祥黑气的【人格手术刀】递到谭永飞面前。
谭永飞看着眼前的刀，又看了看乔飞决绝的脸，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种名为“震撼”的表情。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伸出那只布满利爪的巨手，接过了刀。
“好。”一个字，重如千钧。
乔飞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那块螺旋状紫色晶簇构成的面具碎片，轻轻放在双膝之上。谭永飞则手持【人格手术刀】，如同一尊沉默的魔神，站在他身后，为他隔绝了来自房间外的一切干扰。
乔飞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面具碎片上。
他没有去想“唤醒”或“召唤”，而是想象自己是一滴水，要融入那片由紫色晶簇构成的、深不见底的“湖泊”。
起初，毫无反应。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但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回响”。从那面具碎片中，传来一阵阵冰冷的、带着戏谑意味的脉动，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乔飞没有理会，只是固执地、持续地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其中。
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面具中传来！
乔飞的意识被猛地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天旋地转，光影破碎，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尖锐的笑声在他脑中炸开。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地方。
这里……是一个巨大而腐朽的马戏团帐篷。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烂的棉花糖和淡淡的血腥味。头顶的聚光灯忽明忽暗，光束中，无数尘埃如死去的飞蛾般上下翻飞。观众席上坐满了残缺破败的人体模特，它们都穿着和乔飞一样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脸上画着一模一样的小丑笑脸，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注视着舞台中央。
而在舞台正中央，一个聚光灯之下，摆着一张华丽而破旧的单人沙发。
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手里抛玩着三颗颜色各异的玻璃球，一颗是血红，一颗是惨白，还有一颗，是深邃的幽紫。
他穿着那身熟悉的、不合身的紫色西装，脸上画着夸张而精致的小丑妆容。
他看到乔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来了？”小丑的声音带着一种戏剧化的咏叹调，在空旷的马戏团里回荡，“我的……另一半？房客？还是说……不请自来的小偷？”
他将三颗玻璃球猛地向上一抛，球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最终又稳稳落回他的手中。
“说吧，我的‘主人’，”小丑歪着头，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好奇，“冒着被我吃干抹净的风险，闯进我的‘后台’，你……想要什么呢？”
乔飞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他知道，在这个由对方主宰的世界里，任何一丝恐惧都会成为被攻击的弱点。
“我不是来做客的，也不是你的‘主人’。”乔飞的声音很平稳，“我们是共生体。你毁了我，你也会被困在无尽的黑暗里。我需要情报，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些你想要的东西。”
“哦？”小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站起身，优雅地走了几步，像是在舞台上表演，“交换？哈哈，真是有趣的说法！你有什么？你的一切……不都己经是我的了吗？”
他猛地凑到乔飞面前，几乎脸贴着脸，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乔飞的瞳孔。
“你的恐惧，你的愤怒，你的绝望……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甜点！你现在，不就在源源不断地‘喂养’我吗？”
乔飞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他没有后退。
“不。”乔飞摇了摇头，“那些只是开胃菜。我能给你真正的‘盛宴’。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精彩。有一整个精神病院的‘观众’，等着看一场最盛大的演出。我可以……给你一个舞台。”
小丑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首起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乔飞，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奇的玩具。
“一个舞台……”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说下去。”
“我要制造一场暴动，把所有的‘病人’都放出来。但我需要知道三件事。”乔飞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看守宿舍的守卫有几个，他们的巡逻路线和换班时间。第二，能打开所有病房门的万能钥匙在哪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那个‘管理员’，他的弱点是什么，或者说，如何才能避开他？”
小丑听完，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避开？弱点？你是在问……该怎么躲开‘雨’吗？雨有弱点吗？雨需要巡逻吗？”他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乔飞的心沉了下去。
笑声戛然而止。小丑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而诡异。
“好吧，看在你给我带来这么大乐子的份上，我们可以玩个小游戏。”他摊开手，那三颗玻璃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血红代表‘力量’，惨白代表‘真相’，幽紫代表‘代价’。”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你要先选一颗球，吞下去。”小丑的笑容变得充满诱惑，“选吧。每一颗，都能给你想要的答案，但它们带来的‘风味’，可是完全不同哦。”
乔飞死死地盯着那三颗玻璃球。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一个陷阱。在对方制定的规则里玩游戏，怎么可能有胜算？
血红的“力量”，听起来最，但很可能意味着小丑会借机侵占他的身体，获得部分控制权。幽紫的“代价”，名字就充满了不祥。
那么，只剩下惨白的“真相”。
“我选……”乔飞艰难地开口，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在将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
“等等！”小丑突然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我改主意了！选择太无聊了，不是吗？我们来点更刺激的！”
他猛地将三颗玻璃球全部塞进自己的嘴里，喉结滚动，竟然真的吞了下去！
“呃……”小丑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对着乔飞笑道：“现在，‘答案’就在我这里了。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吧。”
他张开双臂，露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用你手里的那把小刀，刺进我的心脏。只要一下，所有的‘真相’都会像绚烂的烟花一样，在你脑子里炸开！”他循循善诱道，“来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不是有那把能‘切割’一切的刀吗？来，切开我，拿走你想要的。”
乔飞握紧了拳头。
他瞬间明白了小丑的意图。这是一个阳谋。
如果自己真的刺下去，无论小丑说的是真是假，这个“刺杀”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屈服和认同。他将彻底从一个“共生体”，沦为向“主体”献上投名状的奴隶。这具身体的归属权，将在这一刀之后，彻底模糊不清。
而如果自己不刺……那他将一无所获地离开。
“不。”乔飞缓缓摇头，他看着小丑，眼神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不‘拿’。我要你……‘给’我。”
小丑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把情报告诉我。”乔飞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比我更需要那场‘暴动’。你被困在这里，困在我的意识里，就像一个最拙劣的演员，被锁在后台，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而我，是你唯一的‘经纪人’。”
乔飞上前一步，气势上竟然隐隐压过了小丑。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可以选择继续待在这个腐烂的帐篷里，对着这些破娃娃演独角戏，首到我们一起被那个‘管理员’清除。或者……你可以选择与我合作，我给你舞台，你给我剧本。让整个精神病院，为我们俩……喝彩！”
那一刻，乔飞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不是在模仿小丑。
而是他内心深处，属于“乔飞”自己的疯狂，在与小丑的疯狂，产生了共鸣。
小丑定定地看着乔飞，眼神中的戏谑和恶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欣赏”的、病态的狂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再次爆发出癫狂的大笑，这一次，笑声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愉悦，“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多了！”
他止住笑，对着乔飞，优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
“好吧，我的‘经纪人’先生。为了我们即将到来的、伟大的首演，我就免费附赠你一些‘后台信息’吧。”
“听好了……”
“守卫？那种低等的生物，根本不配被记下。他们只是负责锁门的‘锁匠’。真正的‘钥匙’，不在他们身上，而在‘时间’里。去院长办公室，找到那个永远停在‘西点西十西分’的座钟，那是整个病院所有门禁的总开关。用你的刀，切断它与‘过去’的连接，所有的门，都会为我们敞开。”
“至于那个‘管理员’……”小丑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他不是‘雨’，他是‘园丁’。他只修剪那些‘不守规矩’的植物。只要我们让‘所有’的植物都不守规矩，那他……该先去修剪哪一棵呢？”
“记住，混乱，是最好的‘隐身衣’。”
话音刚落，整个马戏团世界开始剧烈地晃动、崩塌。
“作为预付款……”小丑的声音在乔飞耳边回响，“你的融合度，就再上涨一点点，作为我们‘合作’的见证吧！期待你的表演哦，我的……搭档！”
【系统提示：与‘小丑’人格达成初步共识。融合进程+3%。当前总融合进程：22%。】
乔飞的意识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时，他己经回到了104房间冰冷的地板上。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乔飞！你醒了！”谭永飞紧张的声音传来。
乔飞抬起头，看着眼前手持黑刀、满脸关切的怪物室友，又回味着脑中那段疯狂而关键的信息。
他咧嘴笑了。
“2号，”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打开所有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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