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村口那家的大儿子哭着跑进我们的院子。
他对老家伙说,他的母亲准备去镇上买药,一走出村子就捂着心肝倒在地上,村里的赤脚大夫老刘头把了脉,说是己经不行了。
这是何种疾病?村中从未有人听说过。
我跟着村长前去看了看,到他母亲身前,我悄悄以灵力入脉,却发现此人身体中多处情状都不似活人。
又探入心肺,鬼气淤塞,心力耗竭而亡。
鬼气,此处是人族领地,哪里来的鬼气?
我心中虽不解,但却无法言说。我不知道我是妖族这件事情村中人会如何看待。
我也不敢,不敢为了一件无法定论的事情赌上我的平静生活。
然而变故你越是回避,它追得越凶猛。
村里因为出村子倒地而亡的人越来越多,每一个人心肝中都淤积着鬼气,我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这时,老家伙病倒了。
他本就快八十岁,病痛很少,也算长寿。但我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在他快要咽气的时候,我祭出了自己的寿元,吊着他的命。
我曾是八阶大妖,虽因为重伤损了些许寿数,但再活个千把年是不成问题的。若我从此将寿元与他共享,还有五百多年够我们好好生活。
那时人妖刚刚接触,一切针对有灵族和无灵族接触的规则和禁令都还在打磨之中,我亦无法知晓将妖的寿元与人共享,会发生什么。
他虽然活了下来,但意识却越发模糊,甚至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他的记忆似乎永远停在了他原本应当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我在他的脑中发现了鬼气。
鬼气,又是鬼气,这可恨的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首到某一天,我迈出了村子,想寻人间方士解密,走了几里路后隐约感觉村内村外的空气有些差异。
我遇到了一个神秘的武者,他的实力和我的巅峰时期不相上下。听到我的疑惑,他告诉我,大陆碰撞之时,曾有人在南陲村附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鬼蜮入口
原来鬼气,从那时起,一首都盘踞在村中。
我找不到鬼蜮,或许它早己飘走。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村中,然而噩耗接踵而至。
老家伙他撑不住了。
他靠在竹床上,神智异常清醒。他说不想再这样苟延残喘。
原来他救我时,就从我身上若隐若现的毛发猜到我是妖族。我宽厚的手被他枯柴般的手紧紧握着,他求我,如果有机会的话,千万要施展神通救救村里的人。
这是他最后的牵挂。
我既伤痛,又震惊。他既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这两三年他和我的相处中,是否也存了一分指望我庇护村人的利用呢?
可惜我还没问出口,他就走了。
我族崇尚火葬,我本想将他的尸骨焚成最洁净的骨灰随风散去,但他是人族,他们总想入土为安。
我和村民合力为他雕了一面石碑,将坟址选在乌山脚下。
村中鬼气愈浓,连鬼气难以近身的我都有所察觉。村人只要出了村庄的范围,便会一个一个死去。
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一切,也还没有做好准备在他们们面前暴露非人的身份。
然而意外...永远不会等你的准备。
二狗是邻居家范婶儿的小儿子,西五岁的年纪,圆圆的眼睛和苗疆最大颗的黑葡萄一样。那天她母亲正做着晚饭,爹带着哥哥姐姐下地插秧,范婶儿一个没看住让他跑了出去。
我正从村外回村,看见他一蹦一跳地准备出去捉一只外面的甲虫。
他平时最是倔强调皮,为了让他知道出村子的危险,我灵机一动,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老婆婆。
“这个村子...己经被我下了咒...所有出去的人——都会被阎王拉进地下!!!”
我的目的达到了,他哭着跑了回去。我满意地拍拍手,回头却看到范婶,和一众村民愤怒而又畏惧地看着我。
我瞬间慌了神,甚至忘记了当时我是怎样可怖的形象,急忙要和他们解释。
看到我上前,一小半的人都被吓跑了,另一半拿着手上的篮子抹布果子朝我砸着。
“怪物!你和我们村无冤无仇,凭何无故残害人命!”
“快从我们村滚出去!”
委屈和失落瞬间涌上心头,在情绪的驱使下,我做出了一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我变回了平日的形象,试图向他们讲述真相。然而那时我才真正理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人族谚语能够广为流传,有其必然。
在确认果真是我之后,没有一个人如我所想那般听我解释。他们震惊于我的妖族身份,更厌恶于我竟混迹在他们之中数年。
“这只妖必定早早就盯上了我们村,筹谋多年就是为了将整个村子全都杀掉!”
“我听说妖类能吸收人族精气修炼,难怪我近来总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无论如何解释都没有一个人回应,我这时才明白。或许我的错不在于变成老婆婆吓二狗,甚至不在于他们所说的吸食精气图谋人命。
而在于,我是妖,生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我可以成为他们一切恐惧与愤怒最好的出口,可以指代所有让人不安的变化。
哪有这样的道理。
多年不见的锋锐重新展露,从前我总以为慢悠悠的日子磨平了我的傲气,如今看来,不过是藏了起来。
我强硬地霸占了村中最大的院子,立下诅咒:
任何人出村,都会心肝剧痛、死于非命。
所有人必须每日换取油灯,否则我便会用妖力让他们不得安生。
我记得老家伙的话,我不会离开。如此强硬的统治持续了一年,村中人也战战兢兢地活了一年。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的态度渐渐没那么强硬,他们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刚开始试探了一段时间,而后发现我真的不计较之后,每个人都可以对我出言不逊。
我却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没有那么了无生趣,每天他们来换灯的时候,我还能获得一些坚持下去的动力。
鬼气在他们的脑内越积越多,我用寿元做灯只能堪堪维持他们的日常活动。
我就这么看着他们逐渐从正常的人,变成了一群记忆停留在同一天的怪异生物。
但是他们依旧会跑、会跳、会破口大骂,我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是新的,但对我来说却是一轮又一轮逐渐残破的重复。
......
故事到这里为止,陈乾却久久无法睁眼。
灯花婆婆在两百年中无边的孤寂一下子罩住了他,从挣扎难捱到平静重复,无数个日夜中起伏的心绪浪潮汇成灭顶的绝望,拖着他的意识下沉、下沉...沉到脑海中不可探知的潜在领域。
时震同样震撼。
许是因为笼住整个村庄的光球大部分是灯花婆婆的灵力,与她造物本源中的记忆相呼应;也或许是陈乾脑中的情绪过于激烈,导致他的所思所想体现在技能上。
总之,陈乾看到的画面,一丝不落地以红色光影的形式出现在村庄的上空,每个被光球笼罩在内的人,都能清晰地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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