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溺亡的回响

艾莎的意识在剧痛中分裂成千万片磷光，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如同褪色的珊瑚般沉入洞穴底部。那些被她饮下的毒药正化作绿色的脉络，在血管里绽放出荧光的裂痕。盲眼人鱼的歌声穿透水域，像无数根银针刺进她的耳膜——那是她曾经典当的音色，此刻正被人鱼用骨笛吹奏成摇篮曲。

洞穴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艾莎的视野突然变得通透，她看见岩壁上密密麻麻嵌着半透明的囊泡，每个囊泡里都蜷缩着发育中的胚胎。它们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海葵触须般舒展，而那些被毒药激活的哀嚎声，正化作养料被胚胎们吸食。最中央的巨型囊泡里，蜷缩着个五官与艾莎七分相似的胎儿，它的尾巴正在被自己的牙齿啃噬得血肉模糊。

"这是你的孩子。"人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指尖抚过艾莎逐渐透明的肩膀，"用你死亡时的惨叫浇灌，用暴君的恐惧喂养。等它破壳之日，便是新神降世之时。"

艾莎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己经化作星尘。她终于明白，所有典当歌声的少女都成了孕育新神的容器，而所谓的毒药不过是将她们的痛苦转化为神性的媒介。那些胚胎啃食自己的尾巴，正是在吞噬前几世的罪孽。

当暴君的军队攻入洞穴时，艾莎的意识正附着在新神的瞳孔里。她看见人鱼微笑着将骨笛插入自己的心脏，那些被囚禁的声音突然化作黑色海啸，将整支军队的灵魂卷入深渊。新神睁开眼睛的瞬间，艾莎的记忆碎片在它眼中闪烁——那是她八岁时在海边捡到的人鱼鳞片，是父亲教她剑术时的严厉眼神，是暴君处决忠臣时溅在她裙摆上的血珠。

艾莎在咸腥的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正悬浮在某种液态琥珀里。她的身体变得如同水母般透明，血管里流淌着珍珠色的黏液。透过琥珀壁，她看见洞穴里布满了这样的囚笼，每个囚笼里都关押着曾与她有过交集的灵魂：被处决的父亲、被暴政逼死的农妇、甚至包括那个被她误杀的厨房女佣。

"你们的痛苦是神的食粮。"人鱼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而你们的记忆，将成为重塑世界的基石。"

艾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离。她看见父亲的面容逐渐模糊，剑术的要领化作气泡消散，就连复仇的执念也变得像隔世的潮汐般遥远。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洞穴外传来新神降世的嘶吼，那声音里混杂着千万少女的哀嚎与婴儿的啼哭。

当艾莎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金色沙滩上。海浪温柔地冲刷着她的脚趾，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无名指上戴着枚陌生的翡翠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用你的痛苦，换取他人的幸福。"

艾莎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骨笛声。她的喉咙里泛起一丝甜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在海浪的倒影中，她看见自己的瞳孔里闪烁着深海的幽光，而在海底深处，无数半透明的胚胎正啃食着自己的尾巴，等待着下一次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