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雁鱼灯里微微跳动，仿佛是夜的精灵在轻舞，将楚谦铠甲上的寒光映得忽明忽暗。
他解下佩刀，轻轻放在案几上，刀鞘与檀木相撞，发出沉闷而低沉的声响，仿佛是离别前的叹息。
“陛下今日对着北境沙盘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楚谦的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水面泛起涟漪，倒映着他眉间深邃的沟壑。
他沉声说道：“王轳将军连丢三座烽燧堡，叛军距离饮马河只剩三十里。”
楚夫人正在为他整理行装，她的手突然攥紧了玄色大氅。氅衣领口的貂毛被她无意识地揪下一簇，细软的绒毛飘落在鎏金铜镜前，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又要走吗？”
楚谦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她一些安慰：
“夫人，我一定不会有事的。王轳那边的情况实在危急，我不能坐视不理。”
楚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知道这一去必然凶险万分，却也明白劝不住他。
“老爷，我知道劝不住你，我明白你的抱负。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平安归来。”
楚谦心中微微一痛，他做任何事情，都求问心无愧，唯一愧疚的便是他的夫人。
他轻声说道：“夫人，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保证，等这次的事情平定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好，我还要回来看我的大孙儿呢。” 楚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试图缓解这沉重的气氛。
楚夫人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留住：“那说好了啊，等你平安回来，就好好陪我。”
“那你一定要平安啊。” 楚夫人再次叮嘱，声音里满是不舍。
“枭儿知道了吗？”楚夫人突然问。
“嗯，我都先前跟他提过一嘴。”
更漏声遥遥传来，楚夫人将耳朵贴在他心口。
那里还藏着一道旧伤——二十年前楚侯爷被困陇西，险些丧命。
“我等你回来。”
她最终只说出这西个字，却比任何挽留都有力，字字都饱含着她的深情与等待。
夜风穿过窗缝，带着一丝寒意，轻轻吹灭了最后一盏灯，也仿佛吹灭了这一夜短暂的温存，将他们推向未知的明天。
———
第二日，晨光熹微，淡淡的金色洒在城门前。
楚谦一行人己经整装待发，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离别的沉重。
齐颜心的舅舅言清远是楚谦的下属，自然也在随行之列。
“舅舅，万事小心啊。” 齐颜心眉头紧皱，愁容满面，眼中满是担忧，声音里带着哽咽。
“放心吧，心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言清远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是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去找你表哥，知道吗？”
齐颜心点了点头：“嗯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言清远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流苏，轻声说道：“时间真是快，马上我们心儿就要做母亲了。”
“真好。”
楚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干粮和衣服。
她把包裹递给楚谦，声音有些哽咽：“老爷，这里是一些干粮、衣服，在路上吃啊。”
楚谦接过包裹，轻声说道：“好了，夫人，放心吧。”
“好。”楚夫人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她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
楚谦也很是不舍，轻轻抱住她以示安抚。
楚谦转身走到儿子楚枭面前，把手放到他肩膀上，用力捏了捏，郑重地说：“枭儿，京都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你母亲和心儿。”
“我会的。”
看到齐颜心走过来，楚谦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她：“心儿，如果孩子出生时，我还没回来，就打开吧。”
齐颜心有些慌，她接过锦囊。
“别担心，这是我当爷爷的心意，就当给孩子的见面礼。”
齐颜心将锦囊紧紧攥在手里，声音哽咽：“好，那你们一定都要平安归来。”
“好，你们回去吧。”楚谦说完，一行人干脆利落地上马，马蹄扬起一阵轻尘。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是要把这离别的时刻也无限延长。
楚谦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城门前的家人，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与不舍。
“驾！”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身后十几名亲卫紧随其后，铁蹄声如雷，震得路边的野草都在颤抖。
楚夫人站在原地，首到那队人马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母亲，我们回去吧。” 楚枭轻声说，“己经走远了，回去吧。”
楚夫人点了点头，转身时，一滴泪无声地滑落。她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己经隐约可见几颗星辰。
不知下次见面，又将是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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