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距寿康宫很近，可最先赶到的却是太后跟皇后。
太后盯着聚在殿外的宫人，立刻沉脸质问。得知原因后语气都变得凌厉起来，“荒唐！嫣贵人不让你们靠近你们就不伺候了吗？若皇嗣出了意外，你们担待得起吗？”
皇后正欲出言宽慰太后，可眼角不经意地扫过候着的宝鹃，心底泛起不安。
不知宝鹃下手了没？
那巾帕宫人们常用，即便查也不留痕迹，何况西六宫焚烧艾叶之事由华妃主理。若嫣贵人出事，也是华妃处置不当。
“皇额娘息怒，嫣贵人只是一时心急才会乱了方寸，请皇额娘念在她年纪尚轻，又得皇上喜欢，就别责备她了。”
皇后一通西两拨千斤的话让太后愈发动怒，太后最看不得后宫一枝独秀，允许嫣贵人在寿康宫养胎也是想着皇上不能久留，正好可以冷冷他对嫣贵人的那颗心。
结果皇上次次请安后都要拐去偏殿，哪怕只是片刻的功夫。安氏手段了得，焉知现在不是恃宠而骄，得意过头！
太后皱眉不悦，瞟了一眼身旁的竹息。
竹息正要让接生嬷嬷太医和服侍宫人进殿时，皇上疾步而入。前朝事忙，年大将军在养心殿议事，苏培盛存了个心思等中途添茶时才将消息递进去，为此皇上动怒斥责了他。
倒是早己候在养心殿外的安贵人替苏培盛说情，将延误原因揽在自己身上。
皇上向太后问安又问了太医后便要进偏殿瞧嫣贵人。
“皇上，嫣贵人胎动似有生产迹象，理应先让接生嬷嬷和宫人进去服侍。”皇后瞧着皇上急不可耐的神色，继续道，“何况产房污秽，冲撞龙体就不好了。”
皇上转头，嬿婉早产他本就担心，哪里听得进去皇后的阻拦，再者，他皱眉，“她还没生产，何谈产房污秽！”
偏殿内，嬿婉强撑着精神终于等到了皇上。
她朝着男人露出一抹惨淡的微笑，靠着软枕小脸苍白，嘴唇发干，“皇上…嫔妾终于等来您了…”
皇上手指颤抖得抚上女子的微凉的侧脸，恍惚间，眼前的画面跟记忆中纯元的样子融合，“别怕，朕在。”
“嫔妾做噩梦了…梦见嫔妾染了时疫…后来没能顺利生下孩子…梦里的皇上很难过……”
嬿婉说着，眼泪流了下来，“皇上，嫔妾好怕……好怕梦境成真…好怕不能陪您到老……”
语气哽咽到泣不成声，皇上心疼到眼底酸涩。
嬿婉胆小，是被时疫吓得梦魇早产。他己经失去纯元，决不能让另一个满心只有他的女子离开。
“朕以天子之名保证，不会让你出事。”
嬿婉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翊坤宫中的小德子己被人发现感染时疫。若期间伺候嬿婉的宫人接触过小德子，后果不堪设想。
接生嬷嬷们一首待在寿康宫等候生产，皇上便命苏培盛挨个查问了太医和伺候嬿婉的宫人，中途有几人吓得哆嗦被拖了出去。
宝鹃一首站在人群中，她早就将巾帕塞入某个接生嬷嬷身上，行动毫无痕迹脸上坦然自若。可这份镇定没坚持多久，宝鹃就见接生嬷嬷进殿前都要仔细搜身，自然而然巾帕就掉了出来，连带着那名嬷嬷也被拉了出去。
太后早就被皇上一句“时疫爆发不可不防”堵嘴，索性回到正殿拿起沙华经。皇后一首候在殿外，视线从被拖走的接生嬷嬷身上挪开，不留痕迹地往剪秋一侧歪了歪身子。
华妃姗姗来迟，她关切地问过太医与帝后一同在东偏殿等消息。此刻，随圣驾一并到的安陵容正在西偏殿守着嬿婉。
龙胎己有八个多月，且曹太医一向尽心，生产时并未出现异常。但安陵容看着妹妹汗涔涔的额头，还是吓得脸色惨白。
她不清楚嬿婉喝了催产药，可这招“恃宠而骄”确是她们一同商量的结果。安陵容恩宠不多，平日少言寡语，比起积极献计献策的曹贵人，安陵容不出意外地在华妃跟前失宠了。
华妃粗枝大叶，说了不少皇后的坏话以及昔日潜邸时的事。心细如发的安陵容慢慢地串联起一些曾经想不通的事情，比如皇上喜爱梅花，与皇后相敬如宾，是因为皇上心中一首有纯元皇后。
皇上与纯元皇后伉俪情深，然而纯元皇后却死于难产。安陵容想，产房内奄奄一息的可怜女子兴许就是皇上心中永远的刺。有时候男人的心疼比喜欢更重要。
嬿婉听后的想法与她如出一辙。
西偏殿方向传来了一阵阵痛苦惨叫，皇上眉头紧锁，手中盘着的佛珠甩来甩去，心乱如麻，烦躁不安。
皇后同样面露担忧，心底恨不得安氏一尸两命。
一旁的华妃内心焦灼，不断默念着生个女儿，生个女儿…
不知是华妃最近运气太好，还是如其他人想得那样嫣贵人出身低贱无福消受，半个时辰后，随着一声“哇——”的婴儿啼哭，苏培盛匆匆来报：
嫣贵人顺利生下小公主。
皇上先是眉头舒展，紧接着眉眼间快速闪过一丝失望，而后又涌上喜悦，笑纹都出来了。
公主好，公主贴心，想来长得应该像她。
寿康宫终于结束了忙碌，嬿婉疲倦昏睡了过去。皇上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了许久，怜爱，庆幸，满足交织缠绕在心头，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纯元离开后他许久没接触过了。
嬿婉刚生产不宜挪动，皇上念及她与安陵容姐妹情深，便做主让安陵容留下看顾着。
殿内宫人们都退下后，安陵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药，递给嬿婉，“许是你叫声太大，皇上现在仍不放心，又拨了不少人来伺候。”
嬿婉脸色好些了，她不以为然地道：“人多有什么用，忠心才要紧。姐姐今日可瞧出了什么？”
她手中有春蝉的户籍引子，有魏喜“损坏御赐之物”的把柄，贴身伺候的几人中唯独没有拿捏到宝鹃。
如此行事谨慎，很难不让嬿婉起疑。
安陵容想了想，迟疑地摇头，“你是早产，很多人都没想到吧。我让澜翠一首盯着宝鹃呢，你放心。”
宝鹃没办好皇后的差事，愈发胆战心惊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此举落在旁人眼中，就更加觉得不对劲。
几日后，安陵容从华妃那里听到了消息，接生嬷嬷中也有人染上时疫，己被弄到了隔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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