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台上有泡好的上乘明前龙井,整个房间萦绕着豆香与兰花香交织的独特韵味。
冯时坐下来,拎起茶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过来喝杯茶。”
俞悦其实不爱喝茶,喝了失眠。喝咖啡反而不会。可能在国外那几年喝多也喝惯了。
但她从不拂别人的好意,于是依言坐过去。
茶香袅袅中,她盯着茶杯壁上那尾惟妙惟肖的鱼儿,缓缓开口:“冯时,我们离婚吧。”
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冯时闻言并没有很意外,喝了口茶,继而抬眼望过来,面色平和,只是眸子里的情愫意味不明。
他看着她,却没搭腔。
不等他问,俞悦又补充,“我想好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原生家庭情况很复杂。我妈今天的行为,以后可能还会无数次发生,我不见得每次都能赶到。”
“我妈今天如果跟你说了什么,你别放心上。如果以后她再找你,你别搭理她。”
“还有我爸那头,那天吃饭你大概也瞧出来了,我和他们关系并不好。”俞悦也不怕家丑外扬,“以后大概率还会有一堆麻烦事。”
俞悦觉得,她这样的情况,别人避而远之才是明智之举。没有人会喜欢惹上一堆麻烦。尤其冯时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最看重面子。
好在,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分开也就分开了。
话说到这份上,己足够。
冯时听完她的话,神色依旧平静,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了一下,像是在斟酌什么,又像是在安抚她。
他抬眸看她,目光沉静而温和,没有半分不耐或厌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耐心。
“说完了?”他问,声音低沉而平稳。
俞悦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茶汤微晃,映出她略显紧绷的神情。
冯时没有立刻回应,伸手替她将茶杯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她不小心碰洒。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体贴,仿佛照顾她早己成了习惯。
“俞悦,”冯时开口,嗓音温润,“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一句话是在问我的想法?
她怔了怔,一时语塞。
冯时看着她,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却并不显得轻佻,反而有种沉稳的笃定。
“你担心你的家庭会给我带来麻烦,担心我会介意,担心这段婚姻会成为我的负担。”他缓缓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这些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俞悦微微蹙眉,“……”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些就退缩?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冯时是个连自己婚姻都承担不起的人?”他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容置疑。
他的反问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冯时没有逼她,只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而后放下杯子,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抬眸,目光首视她,声音低沉而坚定——
“俞悦,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牺牲。”
“如果你觉得累,我可以等你;如果你觉得难,我可以陪你。”
“但离婚这件事,我不同意。”
他的语气并不强势,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仿佛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俞悦望着他,态度诚恳,“当初跟你领证,是真心的,现在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也是真心的。”
冯时的指尖在茶杯上微微一顿,瓷杯与茶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窗外秋海棠的花瓣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有几片飘落在茶台上。
“我知道。”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就像现在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我也是真心的。”
俞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关节泛白,她半垂眼睫,“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缺少的是时间。”冯时打断她,忽然伸手覆在她紧握的双手上,“但不是没有可能。”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俞悦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给我三个月。”冯时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如果到时候你还是坚持要离婚,我绝不阻拦。”
茶香氤氲中,俞悦看到他眼底映着窗外的天光,亮得惊人。
她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应该说什么。
“就当是,”冯时忽然勾起唇角,“给那本结婚证一个体面的试用期?”
他目光沉静而温和,没有半分不耐或厌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耐心。
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让俞悦忍俊不禁。她别过脸,恰好看见沈确在院门外探头探脑,又识趣地缩回去的身影。
“冯时,”俞悦还是坚持,“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她。
其实当初他提出领证,她也有过同样的疑问。
“更好的选择?”冯时淡笑,看着她问:“比如?”
俞悦后背抵着藤椅的靠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茶香,莫名安心。
“比如……”俞悦板着脸,说得一本正经,“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冯时闻言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
“俞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他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取出钱包,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站在简陋的平房前,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
“这是我外公外婆结婚时拍的。”冯时语气平静,“我外公当年只是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我外婆是城里下放的知青。我和冯柠是外公外婆一手带大的。”
俞悦震惊地抬头看他。
“所以,”冯时收起照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现在还觉得,我会在意什么门当户对?”
俞悦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
只见沈确也小跑着回来,手里攥着手机:“冯少,出事了!你家老太太刚才晕倒了,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
冯时脸色骤变,手机己经拨通了司机电话。
他转向俞悦,眼中满是歉意:“我得马上走……”
“我和你一起去。”俞悦果断道,起身拿起外套,“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冯时见她喜欢这里,手一抬,制止她:“你难得休息,再多玩一阵。”
他是想带俞悦去见老太太,但不是这种时候。
“麻雀……”
沈确也不等他说完,接话:“知道。我会把嫂子照顾好,然后安全送到家。你就放心去吧。”
俞悦没坚持。但冯时一走,她也不想待了。沈确也留她吃晚饭,但她晚上要值班,得早点回去。
沈确也要送她,她拒绝了。
宴云台离小南门不远,她走都能走回去。
她和冯时不熟,和沈确也更不熟,她不想被“好奇宝宝”问一些不好回答也不想回答的问题。
可不是嘛,她一走,“好奇宝宝”沈确也就拨通了冯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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