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确也刚赶到医院，和冯时在医院楼下抽烟。
姜静澜头晕摔了一跤，所幸不严重，而且送医及时，只是小腿轻微擦伤，老太太吵着要回家，但冯时不放心，安排了住院观察。
总算，是有惊无险。
所以这会儿冯时才有心情和沈确也跑楼底下抽根烟。
闲谈间，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俞悦身上。
“对了，嫂子是做什么工作的？”沈确也想起俞悦说晚上要值班，第一反应是：“医生？哪个科？不会就在南一院吧？”
他们此时此刻就在南一院。
“她工作的地方确实有个南字。”冯时意味不明朝他看一眼，“不过是派出所。”
沈确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小南门？”
冯时点头，“你的风水宝地。”
“靠靠靠！！！”
小南门辖区早些年有个异常火爆的夜生活地带——南都，是南城著名的夜间娱乐和餐饮聚集区，靠近市中心，以酒吧、夜市、美食和热闹的夜经济闻名。
加之，江湖传闻，南都有军警政多方背景加持，因此，尽管南城其他区域的夜场起起落落，唯独南都的生意始终红火，甚至越夜越热闹。势不可挡，火爆又神秘。
沈确也那些年就在南都开了南城最大夜场“醉生梦死”，作为老板的他，每天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用酒精和喧嚣麻痹失去挚爱的痛苦，表面风光却内心空虚。
冯时说南都是他的风水宝地不为过，确实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全国掀起扫黑除恶的浪潮，南城开始大规模整顿夜场，后来又做了新的城市发展和管理调整，南都的部分业态经历或搬迁或改造，渐渐萧条，但仍是南城人记忆中的“夜生活地标”。
小南门所，沈确也可太熟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谢疆……”
“巧了，谢疆是她师傅。”
沈确也忍不住靠一声，“难怪我看着嫂子，总觉得有点怵，原来是谢疆的徒弟啊！！！”
冯时一记眼风甩过去，“好好说话。”
“这就护上了？”沈确也忍不住吐槽，“塑料夫妻，就别给我整宠妻狂魔那一套了，碍眼。”
“我不宠她，我宠你啊？”
冯时轻飘飘一句，沈确也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冯时手机响了。
俞悦问他，老太太怎么样了？
【摔了一跤，有点擦伤，没什么大碍。】
在宴云台，俞悦就从沈确也和冯时的紧张程度，看出了老太太对冯时的重要性。但那会儿不好问，此刻她还是问了出来：【是你奶奶还是外婆？】
【我外婆。】冯时想了想，又加一句：【我奶奶过世早，她过世那会儿我都还没怎么记事。】
冯时甚至己经记不清奶奶的音容笑貌了。只记得，奶奶是个很温柔的人。
俞悦想起冯时说过，他和冯柠是外婆带大的。这一点。倒跟她很相似，她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
难怪感情深。
俞悦想了想，干巴巴回了句：【那你好好照顾外婆，改天我去看看老太太。】
临发送前，又删除了后半句。
不插手彼此的家庭事务，是之前说好了的。她不想逾矩。而且她和冯时都还不熟，贸然去看望她的至亲，多少有些不妥。
再说，这段婚姻能持续多久，都还不好说。就不给老人家日后添堵了。
想起冯时不同意离婚，本想再劝劝他，凑合不如散伙，但他这会儿人在医院，也不适合谈论这事。
算了，改天找机会再细聊。
冯时倒没多想，回了个“好”。
和沈确也又聊了几句，见俞悦没再回复，他灭了烟，回了趟病房。
再下楼，他己经穿上外套，“你要没事，就待医院吧，帮忙冯柠照看一会儿。”
有冯柠在，照看老太太不成问题。但冯时开口，沈确也自然会留在医院帮忙。
“你去哪？”沈确也问。
“小南门所。”
“干嘛去？”沈确也好心提醒，“嫂子值班，没空搭理你。”
“你个单身汉，就别管我的事了。”冯时不忘戳兄弟肺管子。
沈确也不甘示弱，“哦”一声，“塑料夫妻，我确实不懂。”
冯时走了两步，想起在宴云台，俞悦从头到尾都没碰那杯茶，转头对沈确也道：“你今天泡的那罐明前，可以扔了。”
沈确也：“？”
冯时却再也没搭理他，径自走了。
小南门所今晚的值班电话格外安静，俞悦一整晚都在值班室，难得清闲，便拿出党支部工作手册，开始补抄支委会的台账。
按说，党建这块工作，不该交给她一个国外回来的人，而且她也不是党员。主要是之前管党建的同事离职了，这差事在俞悦来小南门之前，己经经手好几人，但几乎没什么进展，推来推去，最后落到俞悦肩上，还是谢疆安排的。
当时谢疆跟所长韩飞说：“党建这挑担子，就交给俞悦负责吧，年轻人学习能力强。”
这话传到俞悦耳朵里，她愣是没分辨出师傅这是夸奖她学习能力强，还是想要磨炼她的性子。
总之，党建工作就成了她的工作任务之一。
俞悦平时也忙碌，都是抽碎片时间来补。上一年还有半年的台账没抄，她接手两个月，也才抄好两个月的。
所有人听到党建台账，都退避三舍，俞悦倒不排斥。
一来这项被同事们避之不及的任务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没接触过，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行，二来写字确实能静心，磨练心性。
自从回国后考进小南门所，虽然每天都忙忙碌碌，但她总觉得日子过得浮躁，像是踩在棉花上，找不到着力点。
冯时到时，她正伏在案前，心无旁骛埋头苦抄。
办公室暖黄的光晕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边，像是旧照片里走出来的人影。
冯时站在门口，看着她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誊写，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今晚不出警？”冯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像投入水面的石子。
在来之前，冯时其实做好苦等她出警归来的准备。
却没想到，是眼前这一幕。
俞悦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钢笔在纸上拉出一道突兀的斜线。她转过头，眼睛因长时间专注而微微发红，像只受惊的兔子。
“你不是在医院？”她站起来，不小心撞到桌脚，也顾不上疼，忙问：“还是有什么事儿？”
冯时忙过去扶她，“撞哪了？”
俞悦摇头，不等她说话，冯时己经蹲下身去，手刚伸出去，俞悦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冯时的手僵在半空。
关心则乱。
他眸色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站起身，语气温和，“是撞到膝盖了吗？”
俞悦抿了抿唇，“没有。”
她穿着警裤，刚看到冯时想要掀她裤脚，她着实惊着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这是担心自己，而她后退的动作太明显也太伤人，于是心里也过意不去，赶忙摇头，“没事，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冯时收回手，指尖微微蜷了蜷，像是想触碰什么却又克制住。
他站首身子，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嗯，那就好。”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关切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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