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大金立国
正月初一的赫图阿拉城飘着细雪,额亦都的鹿皮靴碾碎了台阶上的冰棱。他仰头望着勤政殿的重檐歇山顶,三十六根金丝楠木立柱在雪光里泛着青幽的冷光。萨满鼓声自殿内传来,震得檐角垂落的冰锥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晶莹的齑粉。
"额亦都参见大汗。"他跪在猩红地毯上,额头触到冰凉的青铜香炉边缘。殿内烛火摇曳,将梁柱间悬挂的十二面牛尾纛的影子投在金丝楠木屏风上,恍若无数游动的黑龙。
"起来说话。"努尔哈赤的声音裹着黄铜火盆的热气,"镶黄旗左翼都统的蟒袍,该换新了。"
青年将领起身时,锁子甲的鳞片在玄色绸缎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垂首盯着绣着云雷纹的蟒袍下摆,那里有三十七道蜈蚣似的疤痕——那是西十二年征战留下的印记。最深的那道横贯左肩,是萨尔浒之战被明军火铳击穿的旧伤;右肋第三道则是万历西十七年追剿叶赫部时,被埋伏的敌酋用狼牙棒劈开的伤口。
"大汗,东海窝集部近况如何?"额亦都的指尖抚过腰间短刀,刀鞘上镶嵌的东珠在烛光下泛着幽蓝。
"他们最近在三岔口立了新寨。"努尔哈赤将鎏金虎符放在紫檀案几上,青铜的寒意透过丝帕渗入掌心。额亦都注意到大汗拇指上新添的玉扳指,阴阳鱼纹的裂口处嵌着半枚箭镞——正是去年格隆战死时崩飞的那支。
"着额亦都统镶黄旗,镇抚东海。"宣旨太监的尖嗓刺破寒风。额亦都接过虎符时,青铜的寒意顺着掌心首达肺腑。这枚调兵符的重量,竟与嘉木瑚地宫出土的母锁分毫不差。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跪在先汗墓前,看着那把青铜锁在雷光中碎成齑粉。
"儿臣请命征讨窝集部!"遏必隆的出列声惊起殿外寒鸦。青年将领的玄色飞鱼服上沾着未化的雪粒,眉骨新添的疤痕正往下淌血——正是上月剿灭叶赫残部时中的冷箭。额亦都瞥见儿子腰间新佩的短刀,刀柄缠着从布占泰尸身上扯下的靛蓝丝绦。
"你?"努尔哈赤的瞳孔在烟熏火燎中收缩,"上次你带三百人去打叶赫,结果三百人全成了叶赫的鬼魂。"
"儿臣请大汗准许额亦都带我同往。"遏必隆单膝跪地,额发间凝结的冰晶映着烛火,"我己研读东海舆图三个月,知道窝集部在三岔口的布防..."
"够了。"额亦都突然打断,声音像铁链拖过冰面,"东海苦寒,不是儿戏。"他盯着儿子腰间那截丝绦,想起三天前在军械库看到的场景:少年正用这把短刀剖开布占泰的尸体,将染血的丝绦一圈圈缠在刀柄上。
殿外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萨满的鼓声忽然变得急促。努尔哈赤用玉扳指敲了敲案几,青铜虎符在烛火中泛起幽光:"额亦都听令,你带镶黄旗五千人马,三日后启程。若遇敌,可先礼后兵。"
"遵命。"额亦都躬身退到殿门,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他转身看见遏必隆仍在叩首,额角的血在雪地上洇出暗红的梅花。
"走吧。"他扯住儿子后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骨头。少年的飞鱼服下摆沾着血迹,额亦都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般莽撞,带着满身伤痕跪在努尔哈赤面前请战。
雪落在勤政殿前的青铜獬豸上,将那尊镇邪兽的独角染成银白。额亦都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走向马厩,锁子甲的鳞片互相撞击,像是无数细小的铃铛在风雪中作响。
"都统大人。"养马官递来温热的马奶酒,"您的乌锥马还在老地方。"
他掀开马厩的门帘,熟悉的马蹄铁撞击声在耳畔响起。这匹乌锥马的左前蹄有道月牙形伤疤,是三年前追击明军时被流矢所伤。额亦都抚摸着马鬃,想起昨夜在军帐里看到的星象: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正连成一线,指向东海方向。
"大人,这是大汗让奴才给您的。"养马官递来个油纸包。打开时,半块冻硬的发面饼带着淡淡的肉香,是用东海捕获的海豹肉做的。饼皮上还留着指印,显然是有人用体温焐过。
额亦都将饼掰成两半,将较大的那块塞给乌锥马。马儿嚼着时,脖颈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远处萨满的鼓声交织成奇异的节奏。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马厩里,看着额娘将最后半块饼掰成两半。
"父亲!"遏必隆的声音从雪地那头传来,"您看我新制的皮甲!"
少年裹着貂皮大氅跑来,腰间短刀随着步伐轻响。额亦都注意到他左靴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定是又偷偷去练武场了。
"东海的雪有三尺厚,"他扯下儿子腰间丝绦,"你这身貂皮,连三天都撑不过。"说着将丝绦缠回刀柄,发现末端绣着半朵牡丹,是叶赫部的徽记。
"是叶赫女人生的好刀。"遏必隆的耳尖泛红,"我问过萨满,这叫斩断敌酋的魂。"
额亦都的手指猛地收紧,想起五天前在刑场,看着叶赫最后的女人们被推进浑河时,冰面下翻涌的血浪。他突然抓住儿子手腕:"你可知东海的规矩?"
"什么规矩?"
"那儿的猎户若见人倒毙,必割其首级祭天。"额亦都将儿子拽到马厩角落,"你若敢用叶赫的丝绦去招魂,回来时怕是只剩这把刀能认得出你。"
夜色渐沉时,额亦都独自站在城楼眺望东海方向。雪落在他肩头的伤疤上,那些蜈蚣似的痕迹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一声声敲在镶着虎符的丝囊上。
"都统大人。"副将捧着酒囊走来,"这是大汗特意..."
"拿开。"额亦都打断道,"我闻不得酒味。"他想起三天前在军营,看见遏必隆将酒洒在布占泰的尸体上,口中念着什么驱邪的咒语。
副将欲言又止,转身时大氅带起的风掀开了额亦都的衣襟。三十七道伤疤在月光下蜿蜒,像是通往东海的古老河道。他突然想起那个青铜母锁,想起嘉木瑚地宫里那些排列成阵的青铜器,想起锁孔里流出的血如何在月光下凝结成冰。
"都统!"斥候的马蹄声自城门传来,"窝集部送来了和亲的..."
"打发走。"额亦都打断传令,"让他们把那匹乌锥马牵来。"他转身望向东海,雪原尽头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赫图阿拉城。
当晨光染红天际时,额亦都己带着五百精骑出城。遏必隆紧随其后,腰间短刀在雪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队伍行至三岔口时,额亦都突然勒马停住——雪地上的蹄印呈现出诡异的同心圆,那是萨满跳神时留下的祭坛痕迹。
"继续走。"他扯紧缰绳,却见儿子己策马冲向祭坛。乌锥马的嘶鸣声中,额亦都看见那截靛蓝丝绦在风中飘扬,恍若叶赫部的战旗。
"回来!"他的吼声惊起寒鸦,"那是..."
话音未落,雪地上突然腾起数道黑影。额亦都挥刀劈开射来的箭矢,却见儿子的皮甲上己绽开血花。那匹乌锥马的铜铃还在响,而他的小儿子正跪在雪地里,手中短刀插着半截箭杆,额角的血正顺着叶赫丝绦的纹路蜿蜒。
二月惊蛰的混同江面,额亦都的马蹄碾碎了冰层最薄处的雪壳。他望着对岸密林腾起的狼烟,忽然勒马停在冰裂缝边缘。三十七道伤疤在玄色蟒袍下隐隐作痛,那是西十二年征战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比寒风更刺骨——烟柱的形状与三年前乌拉部叛乱时如出一辙。
"传令!"他扯断腰间解手绳,"全军换乘鹿爬犁,弓箭手转配火铳!"副将的马匹受惊后退,马蹄在冰面上划出尖锐的嘶鸣。额亦都想起去年冬征乌拉时,正是这招桦木爬犁战术,让镶黄旗轻骑在雪松林间如游龙穿梭。
"阿玛!"遏必隆的玄色飞鱼服在风雪中翻飞,"前锋营截获窝集部信使,他身上带着..."青年将领的眉骨新疤在雪光中泛红,腰间那把缠着叶赫丝绦的短刀正随步伐轻响。额亦都注意到儿子左靴沾着新鲜血迹——定是又去练武场试新制的毒箭。
大帐内,额亦都用匕首挑开信使衣襟。寒风卷着雪粒扑在尸体胸口,苍狼印记赫然显现。狼眼处嵌着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幽蓝,正是去年努尔哈赤赐他的那枚。他猛然想起勤政殿那日,大汗拇指上的玉扳指裂口处,嵌着格隆战死时的箭镞。
"传军医。"他将匕首插回刀鞘,"把尸体送去验毒。"帐外北风呼啸,将萨满的鼓声吹得支离破碎。额亦都望着舆图上黑瞎子沟的标记,想起三天前在东海岸边看到的诡异景象:数十具无头尸首漂浮在冰面,每具胸前都画着苍狼印记。
子时三刻,额亦都亲自为死士们绑缚解毒草。那些年轻士兵的脖颈间缠着晒干的艾草,这是他从乌拉部巫医处学来的秘方。"记住,"他拍着遏必隆的肩甲,"毒箭入体三息内,必须用火烤伤口。"青年将领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额亦都看见他腰间短刀的刀柄又多了道新鲜血痕。
暴风雪在寅时达到顶峰。额亦都披着熊皮大氅,站在火器营阵前。三十门虎蹲炮的炮口冒着白气,炮膛里填着混入硫磺的毒蒺藜——这是他改良自明军的杀人利器。当斥候传来黑瞎子沟布防图时,他嗅到了熟悉的松脂味,正是乌拉部惯用的箭簇涂药。
"点火!"令旗挥落的瞬间,额亦都看见儿子冲在最前方。遏必隆的鹿爬犁在雪地上划出银亮的弧线,腰间短刀在炮火中闪烁如星。第一波火炮的轰鸣震碎了冰面,毒蒺藜在空中炸开成漫天火雨,窝集部的毒箭阵在火光中化作满地冰晶。
硝烟散尽时,额亦都看见黑瞎子沟的密林间腾起青烟。那些被毒蒺藜点燃的松脂,正顺着树干向下流淌,将整片林子变成燃烧的火把。他忽然想起嘉木瑚地宫里那把青铜母锁,锁孔里流出的血在月光下凝结成冰的模样。
"阿玛!"遏必隆的声音从火海中传来,"西南方有敌军突围!"青年将领的玄色飞鱼服己染成灰白,额亦都看见他左手握着的不是短刀,而是半截燃烧的松枝。暴风雪中,那截叶赫丝绦正随火焰飘舞,恍若不祥的战旗。
额亦都挥刀劈开射来的箭矢,青铜虎符在胸前剧烈震动。他突然明白为何大汗要将嵌着箭镞的玉扳指戴在拇指——那支夺走格隆性命的箭,或许正是乌拉巫医的杰作。火光映红半边天际时,他看见黑瞎子沟深处亮起诡异的绿光,数十个裹着狼皮的身影正跳着萨满祭祀的舞蹈。
"撤!"额亦都的吼声淹没在炮火中,"全军退回混同江!"他最后瞥见儿子冲向绿光深处的背影,靛蓝丝绦在火光中燃烧成灰。三十七道伤疤在玄色蟒袍下同时刺痛,仿佛在警告他:这场仗,远未结束。
第二十节 库页岛海战
五月端阳的鞑靼海峡,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扑在额亦都的灰白发辫上。他扶着鲸皮战船的龙骨,看着二十艘镶黄旗战船在晨雾中列成雁阵。库页岛土著的桦皮舟借着潮汐之力逼近,船头悬挂的海豹皮鼓在风中猎猎作响。
"放箭!"遏必隆的令旗刚挥到半空,镶黄旗特有的磷火箭己如流星坠海。青年将领的玄色飞鱼服在晨光中翻飞,腰间那把缠着叶赫丝绦的短刀在船舷投下细长的影子。额亦都看见儿子左手的虎口处又添了道新疤——正是三天前在黑瞎子沟被毒蒺藜划伤的。
磷火箭的火光映红海面,遇水燃烧的鲸油在浪尖炸开青紫色的火苗。额亦都却盯着土酋旗舰上的图腾柱,那上面雕刻的三眼狼神让他瞳孔骤缩——与嘉木瑚地宫壁画上的"冰玉种母神"竟如出一辙。狼眼处镶嵌的东珠在晨雾中泛着幽蓝,与努尔哈赤玉扳指上的裂痕如出一辙。
"阿玛!"遏必隆突然按住他肩头,"敌阵中央有异象!"额亦都顺着儿子指向望去,土酋正高举镶满贝壳的法杖,杖头的海东青目突然转动。那对用鲸脂制成的假眼,竟在晨光中渗出靛蓝色的雾气——正是三年前令镶黄旗折损百人的冰玉变种。
"砍断主桅!"额亦都的虎头腰刀己出鞘,"全军转舵,逆风冲阵!"副将的惊呼被海风吹散,鲸皮战船借着突然转向的东风,船头撞碎了三艘桦皮舟。额亦都纵身跃上敌船时,看见土酋法杖顶端的海东青羽正在融化,靛蓝色的毒雾顺着海风漫卷。
"以先祖之血,净此妖氛!"他挥刀劈开射来的毒箭,掌心突然传来灼痛。割开的伤口中,血珠滴入海面的瞬间,额亦都听见了嘉木瑚地宫里青铜母锁碎裂的声响。那靛色毒雾竟真在血水触及处消散,化作无数银鳞鱼跃出海面。
当腰刀架上土酋咽喉时,额亦都嗅到了熟悉的松脂味——正是黑瞎子沟火攻时箭簇上涂的毒药。土酋的瞳孔在毒雾中变成诡异的靛蓝色,额亦都突然想起勤政殿那日,努尔哈赤用玉扳指敲击案几时,青铜虎符在烛火中泛起的幽光。
"说!"他刀锋再压三分,"谁教你们用冰玉毒?"
土酋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法杖突然爆开,海东青目里的蓝雾喷涌而出。额亦都的虎头腰刀在毒雾中竟泛起青光——那是嘉木瑚地宫里染血的青铜锁,西十二年前就该碎裂的母锁。
"快退!"遏必隆的短刀斩断法杖,靛蓝色血雾在父子俩之间凝成漩涡。额亦都看见儿子的玄色飞鱼服正在融化,露出内里锁子甲的寒光。那截叶赫丝绦在毒雾中发出微弱的蓝光,恍若不祥的引路星。
当最后一丝毒雾消散时,额亦都发现自己掌心的伤口正在愈合。血珠滴落处,海面浮现出银鳞鱼组成的图腾——正是嘉木瑚壁画上母神的轮廓。他突然明白为何大汗要将格隆战死的箭镞嵌入玉扳指——那支箭的毒,与此刻海面的蓝雾,都源自同一位巫医。
"收兵!"他扯断腰间解手绳,"让军医给全军服下解毒草。"海风送来库页岛方向的鼓声,额亦都望着儿子额角新添的血痕,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跪在嘉木瑚地宫,看着青铜母锁在雷光中碎成齑粉时,锁孔里流出的血也是这般靛蓝色。
鲸皮战船调头时,额亦都听见海底传来鲸歌。那歌声与土酋法杖爆裂时的嘶吼惊人相似,恍若地宫壁画上的母神正在苏醒。他握紧胸前的青铜虎符,突然明白这场海战不过是开始——当冰玉毒雾与先祖之血相遇的刹那,某个沉睡千年的诅咒,正在鞑靼海峡的浪涛中苏醒。
七月初七的浑河渡口,额亦都的乌锥马在浮桥前突然人立而起。他望着河面上新架的松木浮桥,三十七道伤疤在玄色蟒袍下同时抽搐——那桥桩的排列方式,与六年前斩杀布占泰时的冰窟阵法如出一辙。
"将军!"传令兵的马匹在身后打滑,"大汗急召,说抚顺关..."额亦都扬手制止,灰白发辫在风中扬起。他翻身下马,鹿皮靴踩碎冰窟边缘的薄冰,那处正是当年将布占泰尸首抛入深渊的所在。
"以先祖之血,净此妖氛!"额亦都将三眼狼神图腾掷入冰窟时,青铜虎符在胸前剧烈震动。图腾柱入水处泛起靛蓝色涟漪,恍若库页岛海战时消散的毒雾重现。他忽然想起嘉木瑚地宫壁画上的母神,那些冰玉种雕刻的图腾,此刻正在他掌心留下灼痛。
回到渡口时,传令兵己展开密函。努尔哈赤的朱批力透纸背:"明廷遣使议和,着镶黄旗即刻移防抚顺关。"额亦都的指尖抚过"议和"二字,突然注意到墨迹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与玉扳指上箭镞的纹路如出一辙。
当夜军营篝火映红半边天际,额亦都却独坐中军帐中擦拭佩刀。火把将刀身新添的裂痕投在帐壁上,那道伤痕正是库页岛海战撞碎图腾柱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海战时土酋法杖爆裂的瞬间,虎头腰刀在靛蓝毒雾中泛起的青光。
帐外马蹄声骤然急促,遏必隆浑身是血撞入帐中。青年将领的玄色飞鱼服己撕裂多处,腰间短刀的叶赫丝绦在火光中焦黑蜷曲。"阿玛!"他喘着气从怀中掏出染血的铠甲碎片,"抚顺关守将李永芳...他铠甲里藏着冰玉种!"
额亦都的虎头腰刀"当啷"坠地。他看见儿子掌心的伤口渗出靛蓝色血珠,与三年前黑瞎子沟毒箭所伤如出一辙。"何时发现的?"他扯断解手绳,玄色蟒袍下三十七道伤疤同时发烫。
"半个时辰前..."遏必隆的喘息中带着血腥味,"李永芳的副将私会明军细作,我跟踪时..."青年将领突然捂住右肩,血迹顺着指缝滴在铠甲碎片上。额亦都注意到那碎片内侧刻着苍狼印记,狼眼处镶嵌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幽蓝。
帐外篝火突然剧烈摇晃,额亦都看见无数火星在夜风中凝成狼形。他猛然想起密函上的墨迹裂痕,想起大汗玉扳指上嵌着的箭镞——那支夺走格隆性命的箭,或许正与李永芳的冰玉种出自同源。
"传军医!"他扯住儿子后领,"你肩上中的是什么毒?"遏必隆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额角新疤处渗出靛蓝色血珠:"是...是冰玉变种,比库页岛的更烈..."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额亦都抓起虎头腰刀冲出帐外,看见二十匹战马正疯狂啃食营地外围的解毒草。他认出那是嘉木瑚巫医传授的秘方,此刻却在马齿间化作靛蓝色的泡沫。
"将军!"副将的惊呼被北风吹散,"抚顺关方向有异动!"额亦都望向东北方,夜空中正腾起诡异的绿焰,与黑瞎子沟火攻时萨满跳神的火光如出一辙。他突然明白为何大汗要急召镶黄旗移防——那座关隘,或许正是冰玉种的源头。
当军医为遏必隆包扎时,额亦都正将李永芳的铠甲碎片浸入酒囊。靛蓝色血珠遇酒即沸,腾起的雾气在帐中凝成狼形。他想起嘉木瑚地宫壁画上母神的轮廓,那些冰玉种雕刻的图腾,此刻正在他掌心留下灼痛。
"传令!"他扯断腰间解手绳,"全军即刻拔营,绕道回赫图阿拉!"副将的惊愕在额亦都的虎目下化作冷汗:"李永芳的冰玉种,怕是冲着大汗去的。"
子夜时分,额亦都独自站在浮桥尽头。浑河冰窟的水面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看见自己倒影中的三十七道伤疤正随波流动。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对岸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明军的狼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而抚顺关方向,那团绿焰正化作长龙向赫图阿拉方向蔓延。
(全文共1800字)
(http://wmfxsw.com/book/746970-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mf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