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三天之后，魏云疏和王锦程去了县城填志愿。
魏妈妈也把陪伴了小七家多年的老水牛卖了，为此，小七还伤心了好几天。
家里的牲口也全部卖完，小黄和小黑小七怎么也不让卖，妈妈没办法，只好送去了外婆家。
爸爸被关了一个月，罚了2000块钱。
回家那天是小叔去接的，到家跟妈妈聊了半天，终于不再出去。
也是从他回来的那天开始有人上门要债，也是从那天开始魏妈妈才知道他以治病为理由向很多亲戚都借了钱。
魏妈妈质问他钱都花哪了？他要妈妈别管，俩人大吵一架，爸爸再次出门不归家。
妈妈像没事人一样，开始研究她从外婆手中拿回来的酿酒方子，酒香从家里面频频传来，但是妈妈始终不满意。
爸爸没钱，有了免费的酒水，他的朋友天天往家里喊，妈妈也很懂事，每天都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连酒友吐槽妈妈生不出儿子她也笑脸相迎。
蝉鸣撕开八月的烈日时，魏云疏正蹲在屋子炉边，边烧火煮饭边填写资料，准备明天就去县城办理助学贷款。
魏爸爸送走了一群狐朋狗友，酒气熏天的身影堵住门框，手里攥着的汇款单被捏得发皱：“老子欠了一屁股债，你还想拿五千块学费去城里享福？”
他抬脚踹翻墙角的竹筐，晒干的豇豆滚得到处都是。
魏云疏猛地站起来，后颈撞在门框上：“我自己去申请助学贷款，不会花家里一分钱......”
“贷？拿什么还？拿你这张脸？”魏爸爸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火柴擦燃的瞬间，照得眼白更黄，“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去找翠花和翠莲她们，跟他她们一起打工挣钱养家，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屁用！”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魏妈妈举着扫帚冲出来，灰白头发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云疏考上的是省城的师范学院！是咱们村头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能当饭吃？”魏爸爸抄起条凳，木腿重重砸在八仙桌上，震得供奉的祖先牌位都晃了晃，“当年岳父岳母死活要供你读初中，现在还不是整天围着灶台转，屁用没有还浪费钱。”
魏云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寒暑假去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她刚开口，魏爸爸突然抓起录取通知书丢进旁边的火炉里面，火焰舔过烫金的校名时，魏云疏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魏妈妈疯了似的扑过去，火苗燎着了她的袖口。
“要读书，除非我死！”魏爸爸把燃烧的纸片摔在地上，转身时撞翻了水缸。
浑浊的水流漫过魏云疏的布鞋，她跪在滚烫的泥地上，徒劳地抢救那些蜷曲的灰烬，指腹被余烬烫出焦黑的印记。
“怎么办？怎么办？”魏妈妈焦急的想要补救却于事无补。
起身追着爸爸出门，“魏耀宗……”
“妈”魏云疏很冷静的喊了一声，“大学我就不去读了。”
“说什么胡话，那是你寒窗苦读十二年才换来的结果，一定还有补救的办法，你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看看要怎么办？”
魏云疏红着眼睛看着魏妈妈，“妈，今天是我，明天就是小七，还有他那一屁股债都是以生病为理由借的，我们不可能不管，这个结局我早就想过了，我去打工了也好，能减轻你的负担。”
“不行，你要去上学，学费和债务妈妈来想办法。”
“要我说啊女孩子家家的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又不能继后香灯，还不如就如了她自个的愿早早的出门打工分担债务。”
说话的是小七的奶奶，嗑着瓜子从房子拐角处走出来，她早就不满魏云疏读那么多书了，在她看来女孩子读书多了不好掌控，会识字能算术就行了。
没人理会她，魏妈妈拿上背篓去了地里，魏云疏也进屋关上门。
奶奶啐了一口，“不识好歹。”
天快黑还没见妈妈回来，小七带着小黄和小黑去地里找妈妈，她坐在玉米地里面小声的抽泣着，身影很单薄。
小七没有去打扰她，远远的站着，看着，眼眶跟着发热，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她真的很羡慕王甜甜，她爸爸很爱她，只要她想要的，她爸爸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只要她爸爸在家，她基本上都只用在家煮饭。
魏妈妈早就知道小七过来了，擦了眼泪，俩人都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家。
姐姐还是背上行囊，坐上了去工厂打工的班车。
之后妈妈仍然每天酿酒，爸爸依旧每天呼朋唤友的来家里面喝酒。
八月底，小七开学了。
魏妈妈也在离二中两条街的小巷子里租了个小铺子，卖酒，顺便在门口摆个早餐摊子，卖包子馒头和豆浆，生意还行。
小七在一班，王甜甜在二班，就在隔壁，小七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县城的，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英语，很吃力，王甜甜也一样。
第一个星期结束，王甜甜背着书包在教室门口等她。
“小七，我妈给我请了个外教，周末你去我家跟我一起上课呗。”
小七想去，但是想想还是拒绝了，“不了，我周末要帮妈妈干活，我多背一背单词应该能跟上。”
“那行吧，你在一班等着我，明年我也一定也会进一班的。”
“好，我等你。”
旁边一班的有个男生轻蔑的笑道：“英语考垫底呢，明年还在不在一班都难说喽。”
啪～
“哎哟～”
男生回头怒骂一声，“田野，你瞎啊。”
田野接住往回弹的篮球，故意大声道：“我不跟数学才考19分的废物说话。”
男生据理力争，“那是意外，等我适应了张老师的讲课方式，我一定比你厉害。”
“拭目以待。”
田野拍着篮球，目中无人的往楼梯口走。
王甜甜走后，小七攥着书包带站在走廊发呆。
老师都默认她的学生都学过英语了，所以讲课的速度很快，书包里面那张考了58分的卷子像是在嘲讽小七。
她感觉自己这点成绩愧对妈妈日夜辛劳的汗水。
等教室里面没人了，小七才慢慢的往楼梯走去。
走到一楼，隐隐约约的听到后面有打骂声和细弱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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