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锦程要去火车站接他哥，一早就走了。
小七守着铺子，妈妈把姐姐拉到院子里面。
“妈妈没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和小七能嫁给跟自己两情相悦的人。”
“妈，我喜欢王锦程，正好他也喜欢我。”
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似乎也染上了她心头的沉重。
她拉着姐姐在院角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晾在竹竿上刚浆洗好的布料，最终落回女儿年轻而充满光彩的脸上。
那光彩，让她既欣慰又揪心。
“他是大学生，”妈妈重复着，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蘸满了现实的凉水，“大学里面，比你优秀的女生很多。”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魏云疏的声音比刚才更沉静了些，她反手握住妈妈布满薄茧的手，“但是这次，我想听从内心的想法。”
她停顿了一下，“我在工厂上班的这半年。”
魏云疏看着院子角落里面开得正艳的腊梅，嘴角微微弯起一个略带涩然的弧度，“其实……也有比他优秀的人追求我。”
魏妈妈一言不发，看着魏云疏，等着她往下说。
“有厂里的技术员，识文断字，前途也不错；还有我们厂长的侄子，家境殷实，人也斯文……”
魏云疏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他们确实都挺好，条件……比锦程现在看起来还要好一些。”
“但是妈，”魏云疏的目光从腊梅上收回来，重新聚焦在妈妈脸上，那双年轻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执着，“我都拒绝了。”
“为什么？”妈妈道。
“他们或许更优秀，条件更好。”魏云疏轻轻摇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们送花、请我看电影、说些漂亮话，可那些东西，就像……就像橱窗里摆着的漂亮洋装，看着光鲜，却不一定合身，更暖不到心里去。
比起这些，我更希望每天能听到电话那头王锦程的声音，那会让我无比的安心。”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暖的笃定：“妈，你说大学里有比我更优秀的姑娘。也许吧。可锦程他，也不是今天才认识我的。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他见过我最好的样子，也见过我最狼狈、最普通的样子。
他考上大学，飞出去了，见过更亮的光了。
可他还是回来了，还是用那种亮亮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他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
这难道不比他没见过世面时的‘喜欢’，更真，更重吗？”
魏云疏握紧了妈妈的手，力量透过掌心传递过去：“妈，我明白你的担心。你是怕我受伤，怕我重蹈你的覆辙。
可王锦程不是爸爸，我也比您想象的……要勇敢一点。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将来可能有多出息，而是因为他是王锦程，是那个让我做回自己、心里踏实又欢喜的王锦程。
外面的世界再大，姑娘再好，那是别人的世界。我只想守好我的这份心意，也信他守得住他的。”
“妈，他见过光亮，却依然选择了我这盏小灯。”
魏云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敲在妈妈的心上，“就冲这个，我就想赌一次，赌我们两个的真心。就算……就算将来真的输了，我也认了。
至少，我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选过。”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风吹过晾晒的布料，发出J僵硬的“啪嗒”声。
妈妈久久地看着女儿，看着她脸上那份混合着少女情愫和超乎年龄的清醒与倔强。
魏妈妈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着女儿年轻光滑的脸颊，动作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担忧，但似乎……也多了一丝被说服后的无奈。
窗棂后，小七的小脑袋动了动，偷偷的听姐姐和妈妈的谈话。
有人来打酒后又跑过去给客人盛酒。
妈妈和姐姐又聊了好久才进来，俩人眼眶都是红的，这一刻，小七在妈妈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心疼和隐忍。
晚上小七又接到陆林深的电话，他要陪罗教授去云城，来不了了，寄了东西过来，叫小七记得去邮局取，嘱咐完就匆匆的挂了电话。
晚上小七抱着姐姐睡觉，俩姐妹半年没见，有聊不完的话题。
“姐，你真的跟锦程哥谈对象了吗？”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啊……”
魏云疏望着窗棂上凝着的白霜，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遇到有趣的事情会想跟他分享，吃到好吃的会想起他，看见路边的梧桐叶黄了，会想他有没有添衣裳；听见巷口的叫卖声，会琢磨他爱吃的糖炒栗子该出锅了……”
“喜欢一个人就像……就像闻到腊梅的香气，明明看不见摸不着，但心里一下子就满了，香香的，暖暖的，只想多闻一会儿。”
小七似懂非懂，往姐姐怀里蹭了蹭：“就像闻到妈妈刚蒸好的烧麦？”
姐姐低低地笑了，胸腔传来微微的震动：“嗯……有点像，但又不一样。烧麦的香是实在的，吃进肚子里的满足。
喜欢一个人的那种‘香’，是飘在心里的，会让你莫名其妙地傻笑，也会让你……心口发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攥了一下？”小七更困惑了，“那不是很疼吗？”
“不是疼，”姐姐的声音更轻柔了，仿佛在描绘一个珍藏的梦境，“是…是酸酸甜甜的。看到他的时候，心跳会偷偷地加快，像揣了个小兔子在怀里蹦；他跟你说话，哪怕只是问‘吃饭了吗’，你也会觉得那声音特别好听；他要是对你笑一下，那天的心情就跟晒饱了太阳一样亮堂。”
小七努力想象着，懵懂道：“我吃到好吃的心也一整天都是亮堂的，明天我想吃妈妈蒸的肉包子。”
魏云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个小馋猫。”
小七把被子往上拉了些，蒙住自己的头，“姐，我要睡觉了，不然一会儿又饿得睡不着了。”
魏云疏拍着小七的背，就像小时候妈妈出门干活，她自己在家哄妹妹睡觉一样。
心里始终想不通，妈妈看着不希望自己跟王锦程在一起，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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