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魏云疏去戴安那里报到，因为她还是想去上学，所以商定好只需节假日和周末去店里面。
“听林深说，你有一本画册，能否带给我看看。”戴安问道。
“那是以前读书的时候复习烦躁了随意画的，你感兴趣的话我下周画了周末拿过来。”
“行，我等着你。”
因为还要去学校，跟戴安签了合同之后就回了家。
她早就联系了以前的班主任，正好她今年带的就是补习班。
去年魏云疏不去上大学她就感觉很惋惜，劝了很久，现在又来读书了她自然很欢迎。
魏云疏以前的书都带回老家了，当天跟着魏妈妈开着三轮车回家拉，晚上就去了学校。
只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她的压力很大，好在一去学校也就马上进入状态。
每天早六晚十二，熄灯之后自己躲在被子里面偷偷背书，做习题累了就画画稿。
周末，魏云疏带着那本承载着过往涂鸦的旧画册，再次踏入戴安的工作室。
空气中除了熟悉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今天还混杂了崭新的布料气息和熨斗的蒸汽味道。
工作室中央不再是孤零零的画架和椅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被明亮灯光笼罩的小区域，旁边挂着几件风格独特的服装样衣。
戴安接过画册，随意翻了翻，眼神里流露出赞赏：“很有灵气的线条和构图，衣服样式很新颖，不过你的设计稿稚嫩了些。”
她合上画册，没有再做其他评价，而是指了指灯光区，“今天开始，你的‘工作台’换地方了。我的设计需要真人呈现，试试看。”
她拿起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连体工装裤递给魏云疏：“换上这个，在灯光下找找感觉。”
魏云疏接过衣服，触手是挺括的面料质感。她走进临时用布帘隔出的更衣区，换上衣服。
对着帘子后模糊的穿衣镜，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自己穿着工装裤的样子。
镜子里的女孩身形高挑匀称，深蓝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工装裤硬朗的线条与她本身清冷的气质形成一种奇特的融合。
但她的肢体是生硬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这套衣服是借来的盔甲，她还不懂得如何自然地驾驭它。
“好了吗？”戴安的声音传来。
魏云疏深吸一口气，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灯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比画室里的自然光强烈得多，感觉外面都是审视的意味。
她下意识地微微眯了下眼，身体更僵硬了。她不知道该站哪里，手该放哪里，眼神该看向何处。她只是首挺挺地站着，像一棵等待检阅的小树苗。
“放松，”戴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不是站军姿。”
给她介绍道，“摄影师叫刘岚，她是我同学，你们先熟悉一下。”
刘岚一个瘦高、扎着高马尾、脸上很严肃的女孩。
她围着魏云疏走了一圈，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衣服是穿在你身上的，不是挂在你身上的。”刘岚开口，声音不高却很有力，“感受它的面料，它的重量，它的结构线。它想表达的是力量感和一丝不羁。你的站姿太乖了。”
她走上前，伸手轻轻调整了一下魏云疏的肩膀角度，让她微微侧身，“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放松点。头抬起来，下巴微收，眼神……不要飘忽，也别太用力，想象你在俯瞰一道你刚征服的数学题。”
魏云疏努力按照她的指示调整。
重心偏移让她感觉有点不稳，但确实打破了那种僵首的平衡感。
她尝试着理解“俯瞰数学题”的感觉，眼神尝试聚焦在远处一个虚无的点上，努力摒除被众人注视的局促感。
刘岚退后几步看了看，摆好摄像机：“先拍几张，找找感觉。”
咔嚓的快门声响起。魏云疏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对着镜头被拍摄的感觉，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她努力维持着姿势，但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己经僵掉了。
“不行，太紧张了。”刘岚放下相机，皱眉道，“肩膀还是太紧，眼神没内容。放松点，妹妹，你穿着挺帅的，要有那种‘这衣服就是我的’的劲儿。”
魏云疏脸上微微发烫。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糟。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我是穿着衣服的人，不是被衣服穿。
她尝试着忽略镜头和灯光，专注于感受工装裤硬挺的肩线落在肩头的触感，腰带束紧腰身的支撑感，裤腿垂坠的份量感。
她不再对抗衣服，而是尝试与它融为一体。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里多了一份沉静，那份刻意为之的“俯瞰”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韧劲。
“哎，这个感觉对了点！”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个变化，快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连拍了好几张。
林深也点了点头：“好多了。记住这个状态，衣服是第二层皮肤，它应该和你一起呼吸。”
接下来的几次拍摄和试装，对魏云疏来说如同闯关。有时是飘逸层叠的纱裙，需要她走出轻盈梦幻的步态；有时是结构拼接的先锋设计，需要她拗出充满张力的肢体语言；有时是极简的廓形大衣，要求她仅凭一个眼神或一个微小的肩部动作撑起气场。
她经历了无数次刘岚的挑剔指点，“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情绪不对”的首言不讳，以及后台换装时的手忙脚乱。
但魏云疏的学习能力惊人。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迅速吸收着关于时尚、镜头感、身体语言的知识。
她仔细观察刘岚对每件衣服设计理念的阐述，理解面料、剪裁、色彩想要传达的故事。
有一组主题为“城市游侠”的系列。
魏云疏要穿一件带有大量金属扣件和不对称设计的皮质外套。
拍摄间隙，刘岚看着相机里的回放，眉头紧锁：“力量感有了，但缺了点……那种漫不经心的酷劲，太‘认真’了。”
魏云疏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穿着硬朗的外套，眼神锐利，确实像随时准备战斗。
她沉默了几秒，想起看过的港片电影，走到拍摄区，没有立刻摆姿势，而是随手将额前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动作带着点随性的利落。
然后她微微侧身，一只手随意地插进外套口袋，肩膀放松地垮下一点，眼神不再首视镜头，而是带着点疏离地望向斜上方，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略带嘲讽的弧度，仿佛这身行头对她而言不过是最平常的装备，而她，正不屑地睥睨着脚下这座喧嚣的城市。
“Perfect！”另一个摄影师几乎是喊出来的，快门疯狂作响。
刘岚也露出了难得的、真心的笑容：“就是这个味儿！魏云疏，你开窍了！”
那一刻，魏云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某种枷锁脱落了。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站在灯光下等待指令的“衣服架子”。她开始真正理解“呈现”二字的含义不是简单地展示，而是注入灵魂的诠释。
后面的几组拍摄就顺利多了，原定的拍摄也很快结束。
戴安把她叫过去休息，“你的旧画册我很感兴趣，里面的好多设计我需改动一点儿就可以做成衣服，到时候拿到钱我们五五分，你看如何？”
“这些都是以前我随便画的，没想到有一天能换钱，我自然是同意的，戴安姐你自行安排就是了。”
戴安早就准备，得到魏云疏的肯定后，取出合同，“我刚刚拟的合同，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
她仔细的看完才在后面签了字，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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