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又气又急，猛地低下头，一口咬在奶奶抓着她衣襟的手上。
奶奶吃痛，“啊”地一声松开了手。
小七趁机跑过去，像只敏捷的小猴子，跳上魏元宝的背，伸手就想去抢黑蛇。
魏元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身体一歪，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魏元宝死死地抱着黑蛇，大声哭了起来。
小七伸手就去抢黑蛇。
魏奶奶这才反应过来，小七和魏元宝己经在地上扭作一团了。
她心急如焚，跑过去一把抓住小七的头发，就像拎小鸡一样，将小七从魏元宝的身下拖了出来。
“你个小野种，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我魏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敢跟我孙子抢肉吃？”
说着，“啪”地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在小七的脸上。
小七也是个倔强的孩子，被打之后，不但没哭，反而抡起胳膊，用力打奶奶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嘴里还喊着：“你再不放手，我就用爪子挠你！”
魏妈妈和陆林深刚把猪草放下就听到魏奶奶咒骂小七，忙跑回来，小七还在挑着抓挠她奶奶。
魏妈妈跑过来抱住小七，掏出别在自己身后的镰刀，“放开小七。”
魏奶奶被魏妈妈手中的镰刀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但她贼心不死，顺势往地上一滚，扯着嗓子哭喊起来：“不得了啦，这娘俩要杀人啦！养了个没良心的野种，还想谋害长辈啊！”
边喊边用手拼命地拍着大腿，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了下来，那副模样，活像个泼妇。
魏妈妈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魏奶奶，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别太过分了！小七不过是护着自己打的蛇，你凭什么抢她的，还动手打人？你还有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魏奶奶一听，哭得更凶了：“我抢她的？她吃我的、住我的，拿她条蛇怎么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她就这么报答我？”
“儿媳妇不孝啊，还拿镰刀要砍我老太婆啊，我命苦哟，我儿子娶了一个生不了儿子的媳妇，现在他媳妇还要杀我。”
周围的邻居听到吵闹声纷纷围过来。
有的小声议论，觉得魏奶奶做得确实不对；有的则觉得魏妈妈做得过了，有了好东西就应该拿来孝敬老人。
魏妈妈不想再跟她争论下去，她知道，跟这种蛮不讲理的人理论，纯粹是浪费时间。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小七拉到身边，轻轻背在背上，转身回了家。
到了家，小七才抱着魏妈妈上气不接下气的哭。
魏妈妈抱着小七安慰，“没事啦，妈妈害怕蛇，拿回家谁处理？”
小七：……
她们家还真的没有人会处理，但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那可是肉啊，呃……。”
魏妈妈提议，“今晚我们吃鸡。”
想到香喷喷的鸡腿，小七嘴巴里面口水疯狂分泌，但是她还是拒绝了，“不行，鸡要留着下蛋孵小鸡。”
魏妈妈无奈笑起来，“你这孩子，你外婆那里有鸡，我们吃了去抓一只回来就行了。”
“妈妈，我们明天去看看外婆吧。”
“行”
小七擦了一把眼泪，才想起来问陆林深，“牛呢？”
“我害怕你和阿花婶有危险，给妞套上嘴兜后抽了它，它就自己跑回家了。”
魏妈妈接话，“我也是看到牛回来了，你们俩没回来，才别上镰刀吃出去找你们。”
魏云疏淘米煮饭，往火坑里面添了柴火，然后不解的问道，“妈妈，明明是大超叔的错，为什么很多人要骂阿花婶呢？她也是受害者啊！”
“云疏，你看过祠堂门口的石狮子吗？”
魏云疏和小七齐齐的摇头，他们只知道祠堂门口有一对狮子，但是没有注意过，因为女孩是不被允许靠近祠堂的。
用他们这里的话就是女生阴气重，靠近祠堂会冲撞祖宗。
魏妈妈用火钳在地上画了个圈，“母狮子的脚爪永远要踩着小狮子，公狮子却可以踩着绣球。”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困惑的眼睛，“在很多人眼里，寡妇就像是那只被踩在脚下的母狮子。”
小七抱着膝盖凑近些，脸上的巴掌印还泛着红。陆林深默默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焦香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开。
“你们阿花婶成亲三个月就守了寡，后面虽生了思华，但是她像被剪断翅膀的雀儿。”
米咕噜噜的随着水滚动了，魏妈妈拿着汤勺搅动米粥，“村里人说她克夫，说她在河边洗嫁衣的时候，嫁衣染红了一条河，所以她丈夫才丧命的。”
小七和魏云疏害怕，朝着魏妈妈挪过去。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炸响，魏妈妈伸手抚平魏云疏的发梢：“知道为什么族谱里只有贞洁烈女能留名吗？那些立牌坊的，要么是十六岁殉夫的，要么是五十年不出二门的。他们用这些故事当绳子，把活生生的女人捆成泥塑木雕。”
陆林深点头，“我曾看到这样一个故事，说寡妇被贼人摸了下手腕，回家就把手砍了。”
小七突然把红薯摔在地上，金黄的瓤子溅在柴灰里。
“那要是贼人扯她头发怎么办？把脑袋砍了吗？要是看她眼睛呢？把眼珠子挖出来吗？”
她越说越大声，白日挨打的半边脸在火光中明明暗暗。
魏妈妈满脸苦涩，“是啊，这个世界对我们女人太苛刻了，特别是寡妇或者离了婚的女人。”
“所以，这就妈妈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不愿意离婚的理由？”魏云疏带着哭腔道。
至少在这里，还是爸爸的妻子，没有人像欺负阿花婶那样的欺负她。
“这只是其中之一吧。”
“樊阿姨，我想跟你借两块钱，打电话给我妈妈。”
魏妈妈怜惜的摸了摸陆林深的头，“想家了吧。”
然后起身去打开柜子，发现她藏钱的盒子己经不见，关门，又去掀开床垫，从里面找出个袋子，里面都是两毛五毛的钱，数了一下，只有两块二，一块递给陆林深，“去打吧，剩钱的话买水果糖吃吧。”
反正放在家里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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