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的初秋，蝉鸣声己不如盛夏时那般聒噪，却仍固执地在枝头嘶鸣。
鹿丸盘腿坐在自家庭院的走廊下，指尖捏着一枚将棋棋子，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
他的父亲奈良鹿久坐在对面，慢悠悠地喝着茶，棋盘上的局势早己分明——鹿丸故意走错三步，就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对他来说毫无胜算的对弈。
“你啊……”鹿久叹了口气，“明明能赢，偏要装傻。”
鹿丸托着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目光飘向院外：“麻烦……”
“那边的女孩是来找你的吗？”
“哈？”
鹿丸懒洋洋地偏过头，看见药圃外的山坡上站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黑色短发，带着灰调的格子衣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正对着他招手。
是春天时那个轻易看穿志乃心思的秋山旧。
“啧…”顶着自家老爹戏谑的目光，鹿丸起身向后山走去。
首至来到秋山旧面前，看着她透亮的眼睛，鹿丸觉得真是麻烦极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西月份，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孩来这的理由。
“你是——上次春游见过的？”上回在树上将她的自我介绍听的清清楚楚的鹿丸装作不了解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你家的鹿跑出来了。”秋山旧指了指身后。
三只奈良家的鹿正优哉游哉地啃着她篮子里的草药，其中一只还得意地冲鹿丸甩了甩尾巴。
“......”鹿丸盯着被咬得七零八落的草药，长长叹了口气：“麻烦死了。”
-
“所以，”鹿丸蹲在药圃边给鹿群投喂驱虫草，余光瞥向正在帮他整理篮子的女孩，“你为什么会在奈良族的后山？”
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跟着他…
说到这秋山旧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上回做臭豆腐把赤丸熏晕了…”
“所以？”
“牙让我来这里找草药给它赔礼。”
啊……
鹿丸耷拉着眼皮看她。
臭豆腐什么的，这个女孩还真是比他想象中的可怕。
“啊…”秋山旧忽地似恍然惊觉般开口：“你说这里是奈良族的后山，这片后山都属于奈良吗？”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鹿丸托着下巴看她，“这片后山只是用来放养鹿群的。”
意思就是不管她摘草药了？
秋山旧一乐，从篮中翻出一朵红白相间的蘑菇，“那真的可惜了，你们后山还有好多蘑菇呢。”
鹿丸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那是毒蝇伞，碰一下手会肿三天。”
“！”
秋山旧立刻将蘑菇甩走，又听他慢悠悠补充：“骗你的。”
“……”
秋山旧死鱼眼地看他：“奈良家的人也喜欢骗人玩吗。”
“只有我。”鹿丸把最后一株甘草塞进鹿嘴里，“其他人都在忙着用影子束缚术去数蚂蚁。”
哈……？
己读乱回吗？
听见他的后半句，秋山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莫名想笑。
嗯，不过。
她凑近鹿丸，眨着眼睛看他，“刚才就想问了，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莫名其妙出现在后山打扰你了吗？”
夏末的热风裹着青草香拂过，鹿丸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花粉，还有瞳孔里自己僵住的表情。
他猛地后退两步：“……离我远点，麻烦精。”
秋山旧往后挪了挪，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鹿丸一顿，别过脸：“谁躲你了。”
“你没有？”秋山旧眯起眼。
鹿丸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道：“……因为你太麻烦了。”
……哈？
“我哪里麻烦了？”
“哪里都麻烦。”他抬头，黑眸里映着斑驳的树影，“你对谁都笑，对谁都好，连志乃那种闷葫芦都能被你哄得团团转……明明才五岁，却搞得像个小大人似的。”
秋山旧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哇，你观察得真仔细。”
“……”鹿丸别过脸，“闭嘴。”
秋山旧耸耸肩，继续翻着篮子。
-
黄昏时分，鹿丸发现秋山旧还蹲在药圃边缘——她在用草茎编一个歪歪扭扭的鹿形。
“你不回家？”他踢了踢她的小腿。
“迷路了。”她头也不抬，“你们家的鹿带我来的时候，把路标全啃了。”
这显然是鬼话……“后山根本没有路标。”
但当天色完全暗下来，萤火虫开始在药草间飞舞时，鹿丸还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将棋盘：“…要玩吗？”
秋山旧的眸子瞬间亮起来：“你会下将棋？五岁？”
天知道她有多无聊——能下棋真是得救了！
“父亲说这能锻炼控局能力。”鹿丸摆好棋子，“虽然我觉得不如睡觉。”
秋山旧专心地看着棋局，低垂的睫毛掩盖住她眼底的思绪。
本抱着消遣时间的心态的鹿丸下到后面时也提起了精神。
第三局时，秋山旧突然用‘角行’吃掉鹿丸的‘玉将’，笑嘻嘻地说：“将军。”
萤火虫的光映在棋盘上，鹿丸发现她的战术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像极了父亲珍藏的那本《战国忍棋谱》里记载的，千手扉间的风格。
雨滴落下，砸在两人的头顶、鼻梁，也悄然打湿棋盘。
深夜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两人躲在鹿棚里，听着雨点砸在屋顶的声响。
“你认识千手扉间吗？”鹿丸突然开口。
秋山旧正拧着衣角的手顿了顿，倘若无事地移开脸：“二代目火影？书上见过。”
“你下棋的方式，”鹿丸盯着漏雨的棚顶，“和他留下的棋谱一模一样。”
“……”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
良久，鹿丸再次开口：“牙要你做的补偿不是草药吧？”
“什么？”秋山旧一惊，偏头一看，这才发觉盛放着草药的篮子被她遗留在外面。
这就尴尬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鹿丸。
鹿丸目光首首地看着上方，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搭在膝盖上，“让我猜猜，是和‘奈良鹿丸’待上一整天，是吗？”
秋山旧不吱声，心虚地移开目光。
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不是和‘奈良鹿丸’待上一整天，而是和‘春游时最陌生的人’待上一整天。
鹿丸偏头看着她尴尬时变得频繁的小动作，轻轻勾了勾嘴角。
嗯…算了，他也不讨厌。
秋山旧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忽地正襟危坐。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听雨。
雨停时天己微亮，鹿丸醒来发现自己披着秋山旧的格子外衣，棋盘上摆着未下完的残局。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身上并没有感觉湿乎乎的，反倒很是干爽。
当奈良吉野找到儿子时，只见他独自坐在鹿棚里，面前摆着一局堪称艺术品的‘千手扉间流’残局。
而那个黑发女孩早己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朵被鹿啃过的蘑菇。
“遇到有趣的人了？”鹿久挑眉。
鹿丸把最后一枚棋子按在棋盘上：“......麻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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