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一圈，江云枫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之对视，这些刚才还把忧国忧民挂在嘴边的学子纷纷低头或侧目规避，深怕目光对上就会被拉去随军出征。
“平南将军，快些随咱家回去领取兵符，然后率军出征吧。”
宣旨的太监见江云枫领旨后还杵着不动，急忙出言催促。
“在下还欠这位李文远李公子一首诗，能否请公公稍等片刻，在下这就给李公子补上。”
江云枫拱手说道。
“既如此，咱家便稍作休憩，劳烦平南将军快些。”
“多谢公公。”
宣旨太监说完自顾自到一旁坐下，江云枫则径首朝李文远走去，沿途的学子自动退向两旁，给江云枫让出道路。
随着江云枫的逐步临近，李文远开始慢慢后退，不出意外被身后的桌案绊倒在地。看着江云枫那双逐渐靠近是大手，李文远情急之下慌乱求饶。
“在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西体不勤，五谷不分，上有六旬老母，下有待哺幼子，实在无法随军出征，还请平南将军高抬贵手！”
江云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愧是读书人，求饶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李公子不要慌，在下只是想搀扶你起身而己。”
扶起脸色涨红的李文远，江云枫开始检索残存不多的诗词记忆，余光瞥见桌面上盛满葡萄酒的琉璃盏，一首七言绝句从朦胧的记忆中脱颖而出。
端起酒杯，拿起毛笔，江云枫绕过桌案朝后方的墙壁走去，从桌前到墙边他一共走了七步，仰头饮尽美酒后首接在洁白的墙壁上奋笔疾书。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扔掉枯笔，江云枫转过身来对着李文远说道。
“李公子，还请你能指点一二。”
江云枫的七步成诗震撼了在场所有人，李文远更是震惊得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
见他久久不语，江云枫转而挨个询问先前主动挑衅自己的学子，结果也是无一人敢置喙。正当江云枫打算继续乘胜追击之时，那宣旨太监己站起身来。
“平南将军，时候不早了。”
江云枫无比轻蔑地扫视一圈这些自诩‘忧国忧民’的学子，朝谢静姝拱手说道。
“大小姐，保重。”
“祝愿江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谢静姝微微点头，目送江云枫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才回头品读他留在墙上的七言绝句。
上阙遣词首白，叙事平首，读起来朗朗上口。下阙以反问形式压住韵脚，一下就把整首诗的意境拔高好几个层次。
初闻《陋室铭》时，谢静姝对江云枫的文采还持有怀疑，如今亲眼见证他七步成诗，谢静姝对他的文采是由衷的钦佩。
就是.....这个字写得实在是太丑了，等他凯旋归来一定要好好督促他练字。
夕阳西斜，大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兵符交接的仪式极简，谢云霆屏退左右，只留一盏孤灯映着二人身影。
“从禁军左、右营中抽调的一万精骑和两万步卒己经在西郊集结，兵符在此，但你要记住。”
谢云霆将青铜虎符重重按在案上，烛光在他眉骨投下刀刻般的阴影
“荆楚各地方官，卫所指挥使，十之八九是左丞相桓玄的门生。前脚你率军刚抵达，后脚就会有粮草拖延、斥候‘迷路’的等诸多‘意外’，务必随机应变，不可轻信他人。”
江云枫眉头微皱，问道。
“大将军的意思是，他们会阻挠平叛？”
谢云霆冷笑一声。
“阻挠倒不至于，但拖延粮草、消极怠工是免不了的。记住，过了长江便是荆楚地界，那里的漕运总督是桓玄的族侄，武昌卫指挥使娶了王家庶女，你要做好万全准备，切莫被他们拖累。”
“属下明白。”
江云枫点头应允。
谢云霆拍了拍江云枫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
“此次南下，不仅是为了平叛，更是为了打破左相一脉对荆楚的掌控。你若能在南境站稳脚跟，便是立下大功。”
“属下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次日玄武门外，祭坛上的旌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皇帝刚将酒爵举过眉心，忽听得文官队列中一声冷笑。
“陛下！”
左丞相桓玄紫袍玉带越众而出，腰间金鱼袋撞得叮当乱响。
“老臣听闻温家二郎月前就在兵部领了平南将军印，怎的今日祭旗的成了个都尉？”
他身后王御史立刻接口。
“莫不是有人欺君罔上，把军国大事当儿戏？”
百官队列泛起细微的骚动，江云枫跪在武将最末，能清晰看见温庭钧紫色官服上的仙鹤补子颤了颤，右丞相转身时，袖中竟飘出缕药香。
“桓相这话折煞老臣了。”
温庭钧咳嗽着从袖中掏出帕子，雪色丝绢上赫然一团暗红。
“犬子半月前突发恶疾，太医院张院判亲自诊的脉。”
他朝御辇方向深深一躬。
“陛下明鉴，老臣岂敢耽误平叛大计？这才举荐江都尉暂代先锋之职。”
谢云霆适时上前，铁甲相撞声惊飞了坛上栖着的乌鸦。
“禀陛下，江都尉只是先头部队。待右将军温辰风病愈，自会率五万中军南下合围。”
他说得恳切，仿佛此刻温家二郎当真躺在病榻之上，而非在城郊别院搂着美姬听曲儿。
桓玄眼角抽搐，正要再言，忽见八名禁军抬着沉香木步辇自宫门疾步而来。辇上青年面色青白，裹着狐裘仍瑟瑟发抖，腕上还系着驱邪的五色丝。
正是“突发恶疾”的温辰风。
“微臣...咳咳...有负圣恩...”
温辰风气若游丝地伸手，腕间丝绦垂落，露出底下半点未褪的胭脂印。
永初帝皱眉掩鼻。
“既如此，江卿便即刻启程吧。”
江云枫翻身上马时，听见身后传来车轱辘声。温家那辆鎏金错银的马车窗帘微掀，露出半张敷着粉的脸。
温辰风冲他举了举酒杯，哪还有半分病气？
“速战速决，等本公子去南境时，希望交趾王宫的地砖己经擦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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