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赞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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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赞改元

 

天赞三年冬至,汉城的“同炉坊”迎来最寒冷的清晨。三丈高的铸铁炉口结着冰棱,炉中炭火却烧得通红,映得匠人脸上的狼首刺青忽明忽暗。康默记握着新铸的“天赞通宝”母钱,铜胎上的契丹文“天神赞佑”与汉文“天赞通宝”在火光中交叠,钱孔穿成狼首形状,边缘却刻着汉地的云雷纹。

“康大人,契丹老匠说这钱孔太小,穿绳不便。”汉人铸币师陈九皋搓着冻僵的手指,袖口露出半截渤海式的海浪纹刺青——那是他早年被掳至契丹时,为求自保纹的。

“狼首孔是地皇后亲自定的,”康默记敲了敲腰间的狼首算袋,里面装着述律平赏赐的汉地算筹,“她说,契丹的钱要让苍狼叼在嘴里,汉人的绳才能穿得稳。”他忽然提高声音,“把回鹘商人送来的琉璃碎掺进铜液,让钱币在阳光下泛蓝光——要让草原各部知道,这钱是天神铸的。”

炉旁的契丹老匠曷鲁古嘟囔着契丹语:“咱们祖祖辈辈用牛羊换盐,要这铜片子做甚?”他的皮袍上还缀着未摘下的白鹿毛,却被康默记的目光扫得一颤。

“用铜片子换牛羊,才是天神的旨意。”康默记忽然转身,手中母钱映着炉火,在曷鲁古脸上投下狼首阴影,“天皇帝要让每头羊、每袋盐都有价钱,让咱们的勇士在汉城能买到汉地的丝绸,汉人匠人能在草场换到契丹的战马——这钱,就是苍狼与汉人握在一起的手。”

卯时三刻,金銮殿外的“改元坛”己挤满胡汉百官。坛分三层,底层用契丹八部的白石砌成,中层嵌着汉地的八卦砖,顶层供着新铸的“天赞神鼎”,鼎身刻着青牛白马交合图,牛蹄踏着汉地的田垄,马蹄踩着契丹的草场。阿保机身穿左衽皮袍,十二章纹化作苍狼逐日的图案,手中捧着“天皇帝之印”,印纽的交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吉时己到——”汉太常卿张砺的唱赞与契丹巫祝的狼嚎同时响起,前者持竹简念《改元诏》,后者举狼骨洒牲血。当“天赞”二字从张砺口中念出,坛下忽然传来骚动——乙室部年轻贵族耶律斜涅赤推开护卫,腰间旧八部的白鹿符记撞在新赐的狼首腰牌上。

“天皇帝可还记得,”他的皮靴碾碎坛边象征汉制的五铢钱,“咱们契丹的年号该用‘狼星纪年’,而非汉人的‘天赞’?”他手中举着未开刃的礼仪刀,刀鞘上的白鹿纹己被苍狼纹覆盖大半,“去年头下户收编,今年改元汉制,明日是不是要让咱们的子孙读汉人书、穿汉人衣?”

阿保机的金龊箭穗子扫过坛边的“天赞通宝”钱堆,忽然笑道:“你腰间的狼首腰牌,是用汉人高炉炼的铁铸的;你皮袍上的金丝线,是渤海商人用咱们的铜钱换的——连你刚才踩碎的五铢钱,都是汉城官炉铸的。”他指向改元坛,“年号是汉人的字,却写着契丹的天命;钱币是汉人的形,却刻着苍狼的图腾——这才是咱们契丹的‘天赞’。”

斜涅赤望着坛顶的神鼎,忽然想起三年前盐池之变,述律平曾用七部首领的血在鼎上画下同样的图腾。他膝盖一软跪倒,白鹿符记坠入钱堆,被“天赞通宝”的狼首孔穿住,竟形成“安”字的形状——那是胡汉同体的吉兆。

改元礼最庄严的时刻,当属“颁币祭天”。述律平头戴狼首金冠,袆衣上的青牛纹绣着汉地金线,捧着漆盘走上祭坛,盘中整齐码放着三十六枚“天赞通宝”,每枚钱币都浸过胡汉巫师的祝祷水。她将钱币撒向西方,铜钱落地的脆响与契丹牧人的唿哨混在一起,惊起坛边栖息的寒鸦。

“从此后,”阿保机的声音混着胡笳与编钟的余韵,“北至胪朐河,南至白沟河,皆用‘天赞通宝’——契丹人卖马,汉人卖粮,都要论钱价;贵族征税,匠人纳赋,都要数钱数。”他望向汉城方向,新修的“钱坊”正在冒烟,烟囱上刻着狼首与铜钱的浮雕,“这钱,是咱们帝国的血脉,流到哪里,哪里就是苍狼的牧场。”

礼毕,百官退至金銮殿赴宴。殿中长案上,契丹的烤全羊与汉地的清蒸鱼并列,却都用刻着狼首的青瓷盘盛放。康默记趁机向阿保机呈上《货币通行条陈》,黄册封面画着苍狼口衔钱币,脚踏胡汉双城。

“回天皇帝,”他指着条陈中“禁私铸、立官炉”的条目,“渤海商人己开始用咱们的铜钱熔铸兵器,回鹘人则拿它当护身符——得在钱币里加‘秘金’,让私铸者一炼就碎。”

“秘金?”阿保机挑眉,目光落在康默记袖口的回鹘纹刺绣,“是不是你从回鹘商团那里学的‘鎏金术’?”

“正是,”康默记压低声音,“在铜液里掺少量银与琉璃粉,铸出的钱币泛蓝光,且质地坚硬。更妙的是,”他取出一枚样钱,对着光可见狼首孔中隐现“天赞”二字,“汉人方士说,这是‘苍狼含珠,天命所归’。”

殿角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契丹老贵族古儿鲁的马奶酒杯摔在“天赞通宝”铺成的砖面上,钱币硌得他掌心生疼。“咱们契丹人,”他的皮袍领口还缀着未摘下的白鹿毛,“难道要像汉人那样,数着铜片子过活?”

述律平的环首刀“安边”出鞘三寸,寒芒映着古儿鲁胸前的狼首腰牌——那是盐池之变后新赐的,牌面的苍狼正咬着白鹿的角。“你去年用头下户的铁器换了渤海的琉璃,”她忽然笑道,“现在用琉璃换咱们的铜钱,再用铜钱买汉人的粮食——这转圈的买卖,比你从前用牛羊换盐,可是赚多了。”她转头对康默记,“给古儿鲁大人的斡鲁朵送三千贯新钱,让他试试‘数钱过活’的滋味。”

宴席在铜钱的脆响中继续,耶律倍趁机向康默记请教钱币上的契丹文写法:“为何‘天赞’的契丹文,要把‘天神’与‘苍狼’连写?”

“回人皇王,”康默记指着钱面,“地皇后说,咱们的天神不是汉人的玉皇,是苍狼与青牛的子孙。所以钱币上的契丹文,‘天神’的尾巴要拖成狼尾,‘赞佑’的笔画要连成牛蹄——胡汉的字,在钱上成了一家人。”

酉时,阿保机与述律平并辔巡视汉城钱坊。暮色中,契丹牧人用新钱向汉人商贩买胡饼,汉人匠人用铜钱跟契丹牧民换马奶,两种语言的讨价还价混在一处。述律平望着街角的“钱铺”匾额,匾额上“苍狼兑宝”西个大字,左边是契丹文,右边是汉文,忽然拉住阿保机的马缰:“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汉城遇见回鹘商团吗?”她指向钱坊外墙,“当时他们用银币换咱们的皮毛,现在咱们用铜钱换他们的珊瑚——这钱,就是咱们的‘狼首令箭’,走到哪里,哪里就得开城门。”

阿保机摸着马鞍上的“天赞通宝”钱袋,钱袋用汉地蜀锦绣着契丹云雷纹:“康默记说,汉人有句‘钱通天下’,咱们契丹要让‘苍狼通宝’通胡汉。”他望向远处正在修建的“互市监”,监署门前立着胡汉商人的雕像,“等钱币流通开,旧贵族的私产藏不住,汉人的赋税跑不了——这比十万铁林军更厉害。”

述律平忽然抽出“安边”刀,在钱坊的砖墙上刻下狼首与钱孔的图案:“让属珊军在每个头下军州设‘钱坊分炉’,胡汉匠人同铸钱,铸错一枚,斩左手——但铸得好的,赐汉地良田。”她望向钱坊内忙碌的匠人,汉人陈九皋正在教契丹学徒辨认钱面的云雷纹,“用铜钱拴住胡汉百姓的手,比用铁链更牢。”

是夜,金銮殿后殿,述律平卸去狼首金冠,露出鬓角新纹的“钱纹刺青”,案上摊开的,是康默记连夜赶制的《钱币防伪十法》。“回鹘商人说,”她指尖划过“狼首孔内刻微记”的条目,“咱们的铜钱在渤海己成硬通货,连他们的国王都用来赏赐大臣。”

阿保机忽然握住她那只断腕的手,残肢上的疤痕在烛光下泛着铜色:“明天让康默记去幽州,跟唐室商人说,用‘天赞通宝’可免关税——咱们的钱,要让汉人也认。”他指向案头堆成小山的样钱,“等德光的铁林军东征渤海,这些钱就是军饷,就是粮草,就是咱们在敌国开的‘苍狼粮仓’。”

述律平忽然轻笑,抽出康默记特制的“试金石”,在样钱上划出蓝痕:“那些旧贵族以为改元只是换个年号,却不知咱们是用汉人的‘改元’之术,行契丹的‘铸魂’之道。”她望向窗外,钱坊的火光与汉城的灯火连成一片,“等‘天赞通宝’铺满草原,就没人记得八部的旧规矩,只记得苍狼旗下,有钱可赚,有地可耕,有刀可护。”

更深露重时,改元坛上的“天赞神鼎”仍泛着微光,鼎中铜钱的蓝光映着雪地,形成巨大的狼首投影。康默记带着陈九皋等匠人在钱坊加班,熔炉中新的母钱即将出炉,钱面上的“天赞”二字,在胡汉工匠的锤打下,渐渐与苍狼图腾融为一体。而在契丹各部的斡鲁朵,属珊军正在分发新钱,老人们摸着狼首孔,听着士兵讲述“铜钱换盐比牛羊划算”的道理,眼中渐渐泛起微光——那是对新秩序的懵懂认同,也是对帝国未来的隐约期待。

当第一声雄鸡啼鸣混着铸币的锤响响起,新的太阳正从汉城的钱坊升起,将“天赞通宝”的光芒洒向漠北草原。这些泛着蓝光的铜钱,终将随着铁林军的马蹄,随着汉商的驼队,随着渤海的商船,抵达胡汉文明的每一个角落,成为契丹帝国最早的经济图腾——那是阿保机与述律平用智谋与铁血锻造的“苍狼之币”,也是一个新生王朝向世界宣告崛起的铿锵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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