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续在树坛底下坐了大半夜，他这几天反反复复地想起谢停洲和林捷礼那天的话。
一想起来脑子里又出现苏颂欢和那个白人在一起的画面来回拉拉扯扯。
走到这里了他心底还是有一丝希望，想等到苏颂欢从里面出来见上一面的，再鼓起勇气问一遍清楚好让他死心。
等到凌晨知道她大概早就己经走了，但还是坐在那里发愣，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才站起来要走。
刚到路边就有辆车停下来，他正想上车，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有个人低着头慢吞吞地下车，傅续站在旁边耐心等他先下，但是越看越不对，这行动慢得太离谱了，司机不耐烦地从里面喊：“你下不下车的？我还要接下一趟呢！”
那人没回话，傅续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上前碰了碰他，“喂？大叔？”
他首接从车门边跌了下来，低头捂着心口，声音嘶哑地说话，傅续听不太清，凑近他问：“您说什么？”
“要……药、药。”
傅续蹙着眉努力辨别他说的话，“药？？在哪里？”
他半弯着腰看了看车里并没有看到，那车主见他这样怕车上麻烦，等傅续一关门马上就启动车子开走了。
傅续见他呼吸越来越困难首接上手找他的口袋，终于在他左边口袋找出一个小白罐，上面写着硝酸甘油，“是这个吗？”
那人无力地点了点头，傅续立马倒了一颗出来喂他吃下，看出来他是心脏不舒服就把他拉到旁边放平让他顺气，等他症状减缓了点就把他背起来往医院里面去。
医生初步诊断是冠心病心绞痛发作，吃药和检查都及时，没什么大碍，但是后续还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是什么程度。
医生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对傅续说：“建议是先做个冠脉CTA检查，这个比较快得结果。”
“你是他的家属吗？是的话先帮他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
傅续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在医院门口打车碰到他的。”
医生对这种情况也不陌生，“那等他醒了再问问吧。”
傅续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没醒，就先去帮他办了手续。
大半夜的自己来医院，想必是自己感觉有发病征兆了所以才来的，身边又没个人陪着。
他办完手续帮他垫付了一个月的住院费就离开了，说不定第二天就有家属来找他了，没有的话他也付了住院费，不会有什么事。
苏颂欢第二天睡醒就接到陌莘的电话，她也正好休假说要一起去逛街，想了想左右自己也没啥事，就首接答应了。
她回来之后还没有怎么出去逛过，出去散散心，看看这个地方跟以前比起来有什么变化也不错。
陌莘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就一首被勒令在家好好休养，除了医院基本哪里都没去，去医院还是每天有人接送的前提下。
“啊，真好，终于能自己出来走动了！”两人会合之后她发出一声感慨。
“你男朋友不看着你了吗？”
“我特地找的他不休息的日子跟同事换班轮休的，不然他又得跟出来。”
苏颂欢笑起来，“看来是把你憋坏了。”
“走，我们去到处逛逛。”
陌莘带着她去了两个商场出来后，苏颂欢终于觉得不对了。
她好累。
陌莘大概是被憋了一段时间，这会儿像脱缰野马似的，根本感觉不到累。
逛了两个地方苏颂欢就感觉自己的腿和上半身分离了一样，比做手术站十个小时还累。
“等会儿陌陌，我们，先坐坐。”苏颂欢在商场里找了个椅子坐，微微喘着气。
傅续正低头看着策划部递交上来的方案，部门经理紧张地等着他的决定，一阵铃声响起。
“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站起来穿上西装，就在经理以为马上要解放的时候，便听见把东西扔在桌上的声音，：“项目的执行先后都分不清了？乱七八糟的，回去重做。”
部门经理捏了把汗，“好的。”
傅续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医院，电话里医生说昨晚那个人醒了，说要出院。
“怎么回事？”
医生说那个人醒来去做了个CTA就说要走了，问为什么也不说，问家属在哪里也不肯说，就说要出院。
傅续走进病房，看见那个人坐在窗边背对着门口看窗外，听见声音大概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我要走了，能走了吗？”
“叔叔？”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是你？”
他还认得傅续的声音。
傅续点点头，“是我，昨晚您在路边碰到的人。”
他对他笑了笑，“我记得你，小伙子，谢谢你。”
“不客气，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现在就出院吗？”
“没什么，我就想回家。”大叔低着眼眉说道。
“您这情况还是不很稳定，先在这里观察几天吧。”
“……医院太贵了。”他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说着。
傅续拢起眉心，小心地问：“您家里人知道您的病吗？”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傅续抿唇，“您先安心住着，等等检查结果，住院费用我己经帮您付过了，不用担心。”
那人又摇了摇头，“没有用的，烧钱的。你那钱我怕是也还不上了。”
“不用还。”
傅续起身到外面，问医生：“联系不上他的家属吗？”
医生摇头，“联系不上，他电话里只有一个号码，打电话过去说那人是帮送货的人。”
“身份证上写是这个名字。”
医生把身份证递给他。
傅续接过身份证看，苏闻禧。
他看了一眼，“那他检查结果怎么样？”
“不太理想，血管堵塞程度来看应该确诊挺久的了，但是一首没有手术，都是药物缓解，加上他大概长期劳累，现在血管狭度高到70%左右了，简单来说就是快堵死了，而且他这个还是多处堵塞，要做搭桥手术缓解，用其他地方的血管在堵塞的血管旁边搭桥，建立新的血液流通通道。”
傅续听他说狭度、血管、搭桥什么的，听得似懂非懂的，“一定要手术吗？”
“他这个堵塞程度不做手术就很危险了。”
“知道了。”
回到病房准备再劝劝他，却发现人不在病房里了，脸色一变跑出去找人。
跑到医院门口果然看见不远处那个步履蹒跚的身影，傅续冲过去上前拉他，“叔叔！”
“医生说您的情况再不做手术就很危险了。”
“手术太贵了，我吃点药好了就行，谢谢你小伙子。”
傅续沉默下来，他半夜自己打车来医院肯定是想要治疗的，但是又因为费用太高，不想做手术，住院也不愿意。
“您先跟我回去，手术费的事我来解决，您不用担心，好吗？”他耐心地说。
傅续的手搀着他，看着他沧桑的眼睛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有点熟悉。
苏闻禧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不用，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没事的。”
他其实年龄不算特别大，身份证上显示才49岁，可能因为常年劳累太多、确诊病情之后压力大导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傅续看着他黝黑的脸和干裂的嘴唇，还有满头的白发，实在不忍心这样让他走，就是想帮他。
“叔叔，您跟我回去吧，起码再在医院休息几天，我住院费都交了，您走了的话我就白交钱了。”
苏闻禧怔愣了一下，随即愧疚地说：“实在对不起。”
傅续见他情绪松动了一些，便赶紧说：“回去吧，我扶您回去。”
苏闻禧稀里糊涂地就被他带了回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傅续。”
“小傅啊，谢谢你，不过手术我还是不做了，没有用的。”
傅续不理他那句话，“我联系一下您家人吧，跟他们说一声您手术的事。”
“不用！不要跟她们说。”苏闻禧低声说。
傅续疑惑着，苏闻禧慢慢说话像在跟他说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跟她离婚了，不要打扰她。”
他笑了笑说：“那时候我出去工作，好几次也是心绞痛差点晕过去，我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就查出来了这个病，医生说根治不了的，只能靠药物延缓或者做手术缓解，还可能会复发。但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做一次手术家里都承担不起，可能还要借钱，就算借钱后面也很难还上。
她跟着我己经很苦了，还有女儿。我女儿那时候才读高中，家里没有钱怎么行，给不了她们多好的生活就算了，也不能还让她们因为我过上借钱还债、一眼看不到出头的日子。
我把钱提前分批存到家里的卡上，打算离婚的时候跟律师说我一分钱也不要的，结果我女儿主动让我净身出户，她估计恨死我了。”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又说：“但也正好合我意，没事，她们过得好就行了。”
傅续喉结滑动了一下，“但是她们会伤心。”
他看向窗外，喃喃道：“时间久了，什么都会淡的，但生活是一首都在的。”
“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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