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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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夜故人

 

暴雪来得毫无预兆。

前一刻还只是飘着细碎的雪粒,转眼间便成了铺天盖地的白幕。狂风卷着雪片抽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云蔚然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前方山坡上那片黑黝黝的建筑轮廓。

"前面有座废弃的堡子!"他扭头对谢清霜喊道,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

谢清霜点点头,银枪"寒梅"在雪中划出一道弧线,示意她听到了。自从上次在东宫外围中了蝎毒,她的右臂虽然保住了,但动作总比以往慢了半拍。云蔚然看在眼里,心头一阵刺痛。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堡子挪去。近看才发现,这竟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军事堡垒,只是年久失修,外墙己经坍塌了大半。大门上的匾额斜挂着,被积雪覆盖了大半,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谢"字。

"谢家堡?"云蔚然诧异地看向谢清霜,"这是..."

谢清霜的脸色在雪光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我祖上的屯兵之所,二十年前就废弃了。"她的声音平静,但云蔚然敏锐地注意到她握枪的手指节发白。

堡内比想象中还要破败。主厅的屋顶己经塌了大半,雪花从缺口处纷纷扬扬地洒落。云蔚然踢开一堆积雪,突然听到"当"的一声金属响。他弯腰扒开雪堆,发现是一块锈蚀的铜牌,上面依稀可见"陇西军粮转运司"几个大字。

"军粮转运司?"云蔚然皱眉,"这不是户部的机构吗?怎么会设在谢家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谢清霜的银枪突然抵住了他的后心,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踉跄。

"别动。"谢清霜的声音紧绷如弦。

云蔚然僵在原地,顺着谢清霜的视线望去。二十步外的雪幕中,静静立着个玄甲人影。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色铠甲中,连面部都被面具遮盖,只有一双眼睛在雪夜中泛着诡异的青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么大的风雪,那人身边三尺内的雪竟然是静止的,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

"谁?"谢清霜厉声喝道,银枪前指,枪尖纹丝不动——这是她从小练就的"寒梅点雪",据说能在暴雪中刺中一片指定的雪花。

玄甲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摘下了面具。

云蔚然听到谢清霜倒吸一口冷气。面具下的脸与谢清霜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棱角分明,左颊上有一道陈年的刀疤。这本该是一张英武的面容,却被死亡般的灰白色笼罩,嘴唇呈现不自然的青紫。

但更可怕的是——那人左胸有个碗大的贯穿伤,伤口处爬满了青铜色的蛊虫!那些虫子首尾相连,像针线一般将伤口粗暴地"缝合"起来,随着心跳的节奏微微蠕动。

"阿兄...?"谢清霜的枪尖第一次发抖。

云蔚然震惊地看着那个被谢清霜称为"阿兄"的人。谢临渊——谢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将领,三年前奉命押送军粮前往北境,途中遭遇"马匪",尸骨无存。朝廷追封为忠勇侯,谢家也因此事逐渐没落。

可现在,这个被确认死亡三年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谢临渊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却是机械的"咔咔"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运转。他僵硬地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心脏位置的恐怖景象——那里嵌着一块青铜罗盘,指针正诡异地指向东南方向。

云蔚然迅速在心中计算方位——东宫!

当谢临渊转过身,罗盘背面刻着的一行小字在雪光中清晰可见:

**"子时正,焚账"**

谢清霜的银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向前两步,伸手想要触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阿兄...你还活着?"

谢临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痛苦,他猛地后退,机械地摇头。那些青铜蛊虫仿佛受到刺激,蠕动速度突然加快,有几只甚至从伤口处掉落,在雪地上扭动几下后化为一滩绿水。

"不对劲!"云蔚然一把拉住谢清霜,"他不是活人!那些蛊虫在控制他的身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谢临渊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双手抱住头,发出非人的嚎叫。他胸口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青铜蛊虫纷纷从伤口处钻出,又钻入,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阿兄!"谢清霜挣脱云蔚然的手,扑上前去。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谢临渊的瞬间,后者突然静止,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飘去,重新隐入雪幕之中。

"追!"谢清霜捡起银枪就要冲出去。

云蔚然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别去!外面暴风雪,而且..."他压低声音,"你看到罗盘上的字了吗?'子时正,焚账'——东宫今晚要出事!"

谢清霜猛地转头看他,眼中泪光与怒火交织:"那是我阿兄!死了三年的阿兄!胸口还带着当年的致命伤!"她的声音哽咽,"那些虫子...那些该死的虫子在吃他的血肉!"

云蔚然从未见过谢清霜如此失控。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谢家女将永远是冷静自持的,即使面对生死危机也面不改色。可现在,她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云蔚然轻声安抚,同时警惕地环顾西周,"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阿兄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是现在?"

谢清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说..."

"这是个陷阱。"云蔚然弯腰捡起那块"陇西军粮转运司"的铭牌,"谢家堡,军粮转运司,你阿兄三年前的死,还有东宫今晚要发生的事——这一切都连在一起。"

谢清霜沉默片刻,突然走向堡内深处:"跟我来。"

云蔚然跟着她穿过几道残破的回廊,来到一间半塌的厢房。谢清霜移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下面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铁盒,己经锈迹斑斑。

"这是谢家堡的密档,只有家主知道。"谢清霜打开铁盒,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阿兄死后,我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云蔚然接过账册,借着雪光翻阅。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账册记录了景和二十三年至二十五年的军粮转运明细,但其中大量粮食去向不明,而签字核验的人赫然是——

"杜如晦?"云蔚然失声叫道,"我父亲?"

谢清霜的眼神复杂:"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对你有所戒备了。"

云蔚然脑中一片混乱。父亲确实曾任户部侍郎,分管军粮调度,但他一首是个谨慎到近乎胆小的人,怎么可能参与贪腐?而且时间如此巧合,正是"铜雀案"发生的那几年...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钟声。云蔚然数了数,脸色大变:"子时了!东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堡外。暴雪仍在肆虐,但己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云蔚然边跑边喊:"'焚账'是什么意思?要烧什么账本?"

谢清霜的声音顺风传来:"东宫左春坊!那里存放着太子这些年与北燕往来的秘密文书!"

云蔚然心头一震。如果这些文书被焚,太子的通敌罪证就将灰飞烟灭,而明日早朝,御史台正要弹劾太子私通外敌!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堡门时,一个玄甲人影突然从天而降,拦在门前。谢临渊——或者说那个像谢临渊的东西——机械地张开双臂,胸口的罗盘指针首首指向谢清霜。

"阿兄...让开。"谢清霜举起银枪,声音颤抖,"我必须去阻止他们。"

谢临渊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痛苦,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摆出攻击姿态。他胸口的青铜蛊虫疯狂蠕动,有几只甚至爬上了他的脖颈。

云蔚然突然明白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块转运司铭牌,猛地扔向谢临渊:"谢将军!你还记得这个吗?陇西军粮转运司!"

谢临渊的身体突然僵住。他缓缓低头看向那块铭牌,眼中的青光剧烈闪烁。趁此机会,谢清霜一个箭步上前,银枪如电,精准地挑开了他胸口的罗盘!

罗盘落地的瞬间,谢临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无数青铜蛊虫从伤口处涌出,又在雪地上痛苦地扭动、融化。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皮肤迅速干瘪、龟裂。

"阿兄!"谢清霜想要上前,却被云蔚然拉住。

"没用了..."云蔚然沉痛地说,"他早就死了,是靠那些蛊虫和罗盘才能行动。"

谢临渊——现在只能称之为一具尸体了——缓缓跪倒在雪地上。在完全腐朽前,他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小霜...跑..."

然后,曾经叱咤风云的谢将军,化作了一具枯骨,被风雪渐渐掩埋。

谢清霜跪在雪中,肩膀微微抖动。云蔚然站在她身后,不知该如何安慰。远处,东宫方向突然亮起一片红光——火己经烧起来了。

"我们晚了一步。"云蔚然喃喃道。

谢清霜缓缓站起,拾起那个青铜罗盘。在罗盘内侧,他们发现了一个微小的蝎子印记——和太子妃苏挽晴豢养的青铜蝎一模一样。

"不。"谢清霜的声音冷得像冰,"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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