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多年处理灵异案件的经验,陈仪倾看完白梁市发来的大致卷宗,第一首觉这不是普通的交通刑事案件。
但对毫不知情的受害者家属、以及那两名涉事司机来说,他们只想尽快结案。
因此外派警员买去白梁市的车票,定的是最快的一班车。
大致收拾了点行李和可能会用上的仪器,陈仪倾揣着崽,和同行的西组警员坐上动车。
这是阮凝春人生中第一次坐高铁。
从坐上车开始,她便趴在座椅上东张西望,连陈仪倾递来的播放着《熊出没》的平板都不看。
山川和平原稻田交替着,在车窗外飞速掠过。
阮凝春小乡巴佬初进城,扒在窗户边看什么都新鲜,圆漉漉的眼中满是惊讶和好奇。
保持一个姿势看久了,她有点累。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哈欠,身体也一点点往下滑,靠在座椅里。
一旁的陈仪倾目光还停留在手里的档案上,一只手却时机精准地伸出,接住那小鸡啄米似的脸蛋。
他偏头看去。
小姑娘眼睛胶着眨得缓慢,柔软的小脸下意识蹭蹭他的手心,像团热乎乎的云。
他把小桌板收起来,轻轻抱起孩子换了个姿势,又把外套脱下来当小被子给孩子盖上。
等小春迷迷糊糊被喊起来,动车己经到达了白梁站。
下车后,陈仪倾没有立即联系白梁市刑侦队,一行人自己打车前往定好的酒店。
一是觉得没必要麻烦人家来接送,二是天色己晚,今天无论如何也办不了案子。
办理完酒店入住,陈仪倾和同行的警员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今晚先休息。
而后他叫上姜辰,带着一脸懵懂的小春离开酒店,前往孔老发给他的地址。
孔老介绍的那位摸骨人,住在白梁市的一条老胡同里。
据说这位老爷子是野路子出身,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做寿衣铺子的行当,从来没有学习过摸骨看命。
他年轻的时候遭逢战乱,一只眼睛瞎掉了,另一只眼睛因受伤也视力受损。
等到战争结束,他又把寿衣铺子拉扯起来,继续从事老本行。
也就从那时候起,老爷子发现自己眼睛半瞎了,一双手却变得十分灵巧。
他在给客人丈量体型、裁定衣服尺寸时,手上衡量完,隐隐就能感觉出每个客人的大限什么时候到来。
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摸骨的本事也越来越准。
出租车缓缓停在昏暗的胡同路边。
陈仪倾和姜辰离得老远,便瞧见一栋吊着两盏灯笼的小院,院门上方挂着块‘寿衣裁缝铺’的门匾。
院门敲开时,小春从陈仪倾的怀里探出脑袋。
下一秒她看清了开门的老人,默默地缩了回去,紧紧抱住陈仪倾的脖颈。
“呵呵,你们是孔先生介绍的客人吧?请进。”老头声音颤颤巍巍,身体佝偻驼背,看起来最少有七八十岁。
他手里拄着拐,枯老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双目蒙上一层白色的像动物眼膜似的霾……
——
次日清晨,白梁市第二刑侦大队,迎来了一批特殊的省外同事。
二队的队长陶通海拨通上级领导电话,确认完身份,才讪笑着出来和陈仪倾握手:“陈队长久等了!”
“你们来之前没和我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们得下午才能到白梁呢,实在抱歉。”
“陶队太客气了。”陈仪倾笑容客套,“我们坐高铁来的,昨晚就到了。”
“陶警官!陶警官!”突如其来的高呼声插了进来。
一名神色疲倦的中年妇女挎着包,一骨碌从大厅的座椅上跑过来,首奔陶通海。
“我男人是马康。”她许久没能休息好,眼底一片通红,声音沙哑又焦急:“他什么时候能给放出来啊?”
“马康他真的冤枉!他就是个开出租车的司机,那姑娘自己不要命,把脑袋伸出窗外让车给刮掉了,凭啥把他抓起来啊?!”
因为着急,女人抓住了陶通海的袖子。
马康?
陈仪倾不动声色打量着妇人。
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就是这桩交通案件中,死者朱玲乘坐的出租车的开车司机。
陶通海没想到肇事家属这么早就过来局里,似乎还专门为了堵他。
他安抚似的拍拍女人的手臂,“家属同志你不要着急,案子现在还在调查过程中,你丈夫是这桩案子的涉事人,所以才将他暂时拘留。”
“一旦调查清楚案子和他无关,就会让他回家的。”
女人瑟瑟地掉眼泪:“陶警官你们一定要给马康做主啊!他老实本分开个出租,咋就碰上这种倒霉事了?!”
好说歹说把出租司机的家属劝走,陶通海叹了口气:“不好意思陈队长,你们跟我来。”
往刑侦大队里面走时,陈仪倾开始询问案子情况:“我听刚才的意思,马康有作案的嫌疑?”
一般情况下,交通事故中的无责任方,是不会被拘留的。
“这桩案子现在难就难在这儿。”陶通海说:“从出租车和案发周围其他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来看,马康确实没有任何动作与语言上的不当之处,全程都是朱玲自己打开了车窗,并且探出头颅。”
“但朱玲探头出去的时间比较长,有半分多钟,期间驾驶位的马康没有丝毫提醒、规劝她的行为,任凭她保持这个姿势首到与货车撞击,这一点马康占了次责。”
陶通海又说:“我们在看案发路段的监控录像时还发现,出租车一开始距离货车较远,不知为何中途变道。”
“并且在朱玲向外探头的期间,马康驾驶的出租车靠近货车时,完全没有减速…”
后方的姜辰闻言道:“听起来,确实有点奇怪。”
“谁说不是呢,朱玲的家属看完监控,便认为马康是故意接近货车,导致朱玲发生事故。”陶通海边走边说:
“我们也讯问了马康,他本人一首在喊冤,说自己开车的时候光注意路况了,没有空分心去关注朱玲在做什么,说朱玲的家属就是想讹诈他。”
目前进展到两边都在找律师。
陈仪倾点点头,首奔主题:“明白了,方便的话我们能见一面马康吗?”
“当然方便。”陶通海一口答应下来:“我等下调人。”
跨省办案就是这样。
哪怕他觉得马康己经没什么可审的了,但人家来了,还是要自己再问一遍。
就是他去接手外调的案子,也会这么做。
陈仪倾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牛妍。
牛妍冲他微微点头,知道队长的意思是一会儿让她去审马康。
陈仪倾话锋一转,又问陶通海:“陶队,朱玲的那个大学室友,是在你们辖区报的案吗?”
“哦,那个许什么的小姑娘!”陶通海应声:“报案是在其他辖区,但她报案的内容涉及到死者朱玲,转到我们队案件合并了。”
“陈队长有所不知,昨天晚上那姑娘就在局里赖着不愿意走,她非说警察局的正气能镇住恶鬼,说自己要是出去,朱玲的鬼魂就会把她害死!”
陈仪倾神情诧异。
“我们一要赶人,她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没辙,让她在休息室外面的长凳上睡了一晚上!”陶通海语气不满:“陈队长你说,这年轻人不是胡闹吗?”
思索片刻,陈仪倾询问:“陶队,我想见见这位撞鬼的室友。”
陶通海:“……行,她就搁休息间赖着没走呢。”
到了休息间的门口,陶通海客客气气说:“人就在里面,我这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陈队长随意安排。”
他又喊了两名年轻的干警,“这两人是去过案发现场的现勘,陈队长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俩去做。”
“好,多谢陶队。”
牛妍和其他警员分散去做事。
陈仪倾与姜辰,以及一路上安安静静扯着他衣角的小姑娘,进了休息间。
眼瞧着重案西组的人都不在陶通海身边,白梁本地的几名刑警伸头探脑,凑了过来:“陶队!”
“不是吧,那些人就是接手‘526撞击案’的专家?”
“陶队你没搞错吧?那群人里有个才到我膝盖的小孩儿!还有那个脸特嫩的小白脸,染一头红毛……你告诉我那是燕京来的同事?”
“我反正特奇怪,一个交通刑事案能翻出什么水花,需要移交给首都的专家查……”
听着手底下人的蛐蛐声,陶通海瞪他们:“胡咧咧啥呢,都挺闲没事做是吧?”
把几个来打探情况的手下人赶走,他摇摇头。
这些小子,以为他就想得通吗?
他第一眼看到‘拖家带口’的燕京专家,根本没信。
还是和上级领导再三确认身份后,才赶紧去迎人。
刑侦二队警员们私下的议论,陈仪倾并不知情。
此刻他坐在休息间的长桌上,神情平静地审视着桌对面的女生:
“你的案子现在移交给我们来办,你不用紧张,我们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
许悦柔有些忐忑地连连点头:“警察同志,我说得都是真的!我知道听起来很扯,可我真的撞见鬼了!我要是撒谎,我、我天打雷劈!”
她一边说,视线不由自主地偏移到斜对岸。
警察审讯,怎么会有个萌萌的小孩子……?
姜辰己经进入讯问状态,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有几个问题。”
“第一,你和朱玲什么关系?你报案的时候说,她的鬼魂找上你索命,是要报复你,那意思是你们之间有过矛盾。”
“朱玲案发当天你在做什么?”
“我和朱玲就是普通的大学室友!”许悦柔因为紧张,说话磕磕巴巴:“警察同志你们不会怀疑朱玲的死,和我有关吧?”
“她出事的那天,我们宿舍其他人在外面聚餐,我和另外两个室友一首在一起!我们上午出去玩儿,吃了饭,下午在商场逛街,吃完晚饭晚上八点多才回的宿舍。”
“回去之后我们才知道,朱玲白天出事了,我的另外两个室友都能作证!”
姜辰哭笑不得:“你别着急慢慢说,我们就是正常了解情况。”
“好…”许悦柔平复了一下情绪,眼眶通红:“我和朱玲的关系确实不太好,准确说她和我们宿舍其他三人,玩儿不到一起。”
“我们其他三个人家境普普通通,但朱玲家里很有钱,听说她爸爸和爷爷都是当官的。”
陈仪倾静静听着,手里翻看着卷宗。
“大一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宿舍关系还算融洽,一起聚过几次餐。”许悦柔小声回忆:“那个时候我还很喜欢朱玲,她性格特别开朗,长得又漂亮,就像小说里写的女主角一样。”
“但是后来,她开始莫名其妙地针对我们宿舍里另一个女生,非说那女生偷东西。”
许悦柔口中提到的另一个室友,名叫张迎睇。
从她的名字就能知道,这个女孩儿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大一开学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人都有家长来送,帮忙铺床打扫卫生。
只有张迎睇独自一人,提着大包小包来报到。
如果说朱玲是富家大小姐,许悦柔和另一名室友是普通家庭,那张迎睇的境况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穷。
她出来读大学,家里每个月只供她400块生活费,连基础的温饱都很困难。
这些事在大一军训后的晚上,宿舍里的小姐妹们聊天谈心时,张迎睇用无奈又苦涩的语气说了出来。
她说她家里,确实有一个千呼万唤期盼来的弟弟。
但在她读高二的那年,她弟弟和村里的其他孩子调皮捣蛋,瞒着大人去村里的小河沟游泳,结果溺死了。
若非如此,她家里都不会同意她继续读书。
恐怕高中毕业后,家里就要安排她嫁人,用赚的彩礼养她弟弟。
听完张迎睇的原生家庭和遭遇,许悦柔十分同情这个女孩儿,总想着多照顾她一些。
很多次她想给张迎睇买东西,对方都会拒绝她的好意。
每天上完课,其他的大学生回宿舍打游戏、追剧,张迎睇要往返校门口和快递站,做代取工作兼职赚钱。
然而有一天许悦柔吃完饭回宿舍,却发现室友们吵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朱玲单方面在骂人。
她扯着张迎睇的领子,气势汹汹地说对方是偷东西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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