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大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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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大哥救命

 

我攥着车把的手突然被滚烫的金属硌得生疼,睁开眼时,三轮车上的铜铃铛正叮当作响。洋灰路上碾过的车辙混着泥浆,远处飘来的焦糊味里裹着煤球炉子的烟气。我低头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短打衫,袖口还沾着前儿拉车蹭的油渍——不是在北平城吗?怎么周遭的建筑都变了模样?

“祥子!愣着干嘛!”穿灰布长衫的男人敲了敲车帮,公文包带子上别着的钢笔闪着冷光,“东交民巷加急,误了事你赔得起?”

我猛地踩下脚蹬,链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口音、这街道、这带刺刀的岗哨......槐树叶子簌簌落在肩头,我忽然想起虎妞难产那晚,也是这般闷热的天气。但此刻路边电线杆上贴着的“大东亚共荣”告示,还有穿黄呢子军装的日本兵,都在提醒我这不是做梦。

“先生,”我咽了咽唾沫,喉咙像被砂纸磨过,“现在是哪年?”

公文包男人嗤笑一声:“民国二十九年,连年份都记不住,你这拉车的脑子怕是被驴踢了。”

我浑身发冷。民国二十九年,不就是小鬼子占了北平那会儿?掌心沁出的汗把车把缠的布条浸得发潮,耳边突然响起老马头咽气前的话:“祥子,世道要变天了......”

车拐进煤渣胡同,三个醉醺醺的日本兵正在调戏卖糖炒栗子的姑娘。姑娘的花布衫被扯得露出半截肩膀,竹筐翻倒在地,滚烫的栗子在青石板上乱滚。我鬼使神差地捏紧了拳头,却被公文包男人狠狠踹了脚车座:“少管闲事!快走!”

可那姑娘哭嚎着“大哥救命”的声音,和虎妞在产房里喊我的名字重叠在一起。我猛地刹住车,公文包男人差点栽出去。日本兵叽里咕噜骂着脏话围过来,刺刀尖在我眼前晃悠。

“太君,”我挤出笑脸,从怀里摸出攥皱的几张票子,“这是孝敬您买酒喝的。”余光瞥见墙角的消防栓,冰凉的金属把手在掌心发烫。

领头的日本兵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恶臭的酒气喷在脸上:“支那人,会办事......”话音未落,我抄起消防栓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鲜血溅在青砖墙上的瞬间,另外两个日本兵的枪响了。

我拖着的公文包男人滚进胡同,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姑娘早没了踪影,只有栗子壳在血泊里泛着暗红。公文包男人抖得像筛糠,眼镜片碎了一片:“你疯了!杀日本人会连累整条街!”

“那看着人被欺负就不管?”我扯开他的公文包,泛黄的文件上印着“城防部署图”几个字。远处传来警笛声,我把文件塞进裤腰:“先生,您先找地方躲躲,剩下的我来扛。”

深巷尽头的门牌号写着“福顺车行”,铁门上的铜环还留着体温。推开门的刹那,掌柜的正往算盘上拨拉算珠,抬头看见我,算盘珠子哗啦散落一地:“祥子?你不是上个月被宪兵队抓走了吗?”

我脑子嗡地炸开:“您说什么?”

掌柜的绕过柜台,摸着我肩膀上的血渍:“你拉学生游行,被日本人逮着了。这都半个月了,怎么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怀里露出一角的文件,“你怀里揣的什么?”

我把文件摊在油腻的柜台上,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人头皮发麻。掌柜的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点起烟:“完了完了,这是日本人新修的炮楼分布图。你杀了日本兵,又抢了这玩意儿......”

窗外传来皮鞋踩在石板上的声响,我一把扯过墙上挂着的油布,将文件裹成卷塞进怀里。掌柜的突然把我推进柜台后的暗格:“从地道走!城西报国寺有我们的人!”

地道里弥漫着腐土味,我摸着黑狂奔,膝盖撞在砖石棱角上也不觉得疼。虎妞难产那晚也是这般黑暗,我攥着接生婆的手,求她救救我媳妇。可现在,我连自己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爬出地道时,天己经擦黑。报国寺的红墙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紫,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刚翻过墙,后腰就被枪管抵住:“什么人?”

“福顺车行来的。”我举起双手,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月光照亮那人的脸,竟是大杂院里的二强子,只是他身上的破棉袄换成了藏青色短打,腰间别着两把盒子炮。

二强子倒吸一口凉气:“祥子?你怎么......”他的话被远处的枪声打断,我把文件递过去:“杀了日本兵,抢了这个。”

他翻开文件的手剧烈颤抖:“好样的!这些炮楼压得老百姓喘不过气,正愁没机会......”话音未落,寺外突然亮起探照灯,喇叭里传来日语喊话。

“从密道走!”二强子拉着我往佛像后跑,可脚下的青砖突然塌陷。我坠入黑暗前,看见二强子举枪冲了出去,子弹打在佛像上溅起火星。

地底的密室点着油灯,墙上挂着油印的抗日标语。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人正在誊写传单,抬头看见我怀里的文件,笔杆啪嗒掉在砚台里:“你就是祥子?二强子提过你,拉车的硬骨头。”

我抹去脸上的血污:“外面日本人围了,二强子......”

“他会拖住他们。”眼镜男人展开地图,用红笔圈出几个点,“这些炮楼必须炸掉。你对北平城熟,愿不愿意干票大的?”

油灯的火苗突然窜高,照得他眼底的血丝格外分明。我想起被日本兵糟蹋的姑娘,想起大杂院里饿死的小福子,指甲掐进掌心:“怎么干?”

三日后的深夜,我扮成送菜的伙计混进炮楼工地。腰间缠着的炸药包隔着粗布硌得生疼,怀里揣着的匕首是二强子留下的。工地西周堆满沙袋,探照灯在夜空划出惨白的光柱。

“站住!”伪军端着枪拦住我,“通行证!”

我掏出伪造的证件,手指在衣兜里紧紧攥住打火机。伪军凑近检查的瞬间,我猛地抽出匕首抵住他喉咙:“别出声,不想死就带我去弹药库。”

弹药库铁门挂着三把铜锁,我把炸药包塞进弹药箱缝隙,导火索露出半寸。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转身时,寒光一闪,匕首擦着耳际飞过。日本军官狞笑着抽出军刀,刀身上还凝着暗红的血迹。

“支那人,死啦死啦的!”军刀劈下的瞬间,我抄起墙角的铁镐狠狠砸过去。金属相撞的火星中,我瞥见导火索正滋滋燃烧。日本军官的军刀划破我的手臂,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畅快——小鬼子,这回让你们尝尝被炸上天的滋味!

我撞开铁门冲出去时,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气浪掀翻工棚,火光映红半边天。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我捂着流血的手臂在废墟里狂奔,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黄包车铃声。

一辆漆黑的人力车停在巷口,车把上缠着的红布条在火光中格外醒目。车夫戴着宽檐帽,帽檐下露出半截伤疤:“上车,我带你出城。”

我跌坐在车座上,血腥味混着硝烟冲进鼻腔。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帽檐下的伤疤突然让我想起曹先生,那个教我识字、给我希望的人。

“曹先生?”我试探着开口。

车夫回头,火光里的面容比记忆中苍老许多:“祥子,你长大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多了几分沧桑,“这些年,我一首在等一个能点燃北平的人。”

城外的高粱地沙沙作响,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曹先生把车停在土坡上,指着满天繁星:“看见那些光了吗?星星再小,聚在一起也能照亮黑夜。”

我摸着腰间的匕首,刀刃还沾着日本兵的血:“可星星也会被乌云遮住。”

“那就做刺破乌云的闪电。”曹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延安”两个字烫得人眼眶发酸,“天亮后,带着这个去找他们。北平不会一首沦陷,中国也不会。”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我背起简单的行囊。曹先生的黄包车消失在晨雾里,车铃的余韵还在耳边回荡。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握紧拳头,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走去。虎妞、小福子、二强子,还有数不清死在日本人手里的乡亲们,你们看啊,这北平城的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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