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的中央空调在深夜里发出嗡鸣,顾砚的指尖还停在键盘上,屏幕蓝光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斑。
突然,追踪程序的绿色进度条"滋啦"一声变成刺目的红色,境外账户的定位坐标从东南亚某港口瞬间坍缩成乱码。
他喉结滚动两下,指节重重叩在桌沿:"苏棠。"
正抱着保温杯暖手的苏棠立刻凑过来,杯口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尾。"怎么了?"她声音里还带着方才路上的笑意——方才顾砚怕她冻着,把围巾绕了她两圈,自己耳尖却冻得通红。
可此刻那抹笑僵在嘴角,因为她看见顾砚的睫毛在屏幕光下剧烈颤动,像被暴雨打湿的蝶翼。
"陈启的账户断联了。"顾砚抓起她的手按在电脑散热口,那里烫得惊人,"十分钟前突然触发匿名跳转,现在连IP都抓不到。"他的拇指无意识着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她高中时为了给母亲买药,在夜市摆摊串手链磨出来的。"不是普通跑路。"他声音发沉,"有人早就在系统里埋了断头机制,就等我们查到关键节点。"
苏棠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根细针正顺着脊椎往上扎。
她想起昨夜在档案馆翻到的航运记录——陈启名下的货轮每周三靠港,货单上写着"工艺品",可报关照片里木箱缝隙露出的,分明是和父亲藏在阁楼的金属零件同一款式。"是冲我来的。"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怕我想起什么。"
顾砚的呼吸一滞。
他转身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你什么都不用想,我在。"可他的心跳快得离谱,震得苏棠耳膜发疼——她知道,这是他焦虑时的惯常反应。
上回她发39度高烧说胡话,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心跳快得像擂鼓。
凌晨两点的光混着电脑屏幕的幽蓝,漫过小唐乱成鸡窝的头发。
他突然"咔"地一声合上机械键盘,指节关节捏得发白。"哥!"他的声音撞在公寓的白墙上,"林浩的加密邮件破解了。"视频通话里,顾砚的脸立刻凑近摄像头,苏棠也挤到他身侧,发梢扫过他下颌。
小唐推了推起雾的眼镜,喉结滚动两下:"里面有个代号X-07,注册时间是半年前。"他点开附件,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的数字代码,"邮件里写'若苏棠存活超过三个月,启动X-07'。"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存活"两个字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棠姐活着。"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买关东煮,身后有个穿黑外套的男人盯着她看了整整十分钟;想起上周顾砚送她去教室,转角处的灌木丛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原来不是她太敏感,是危险早就在身边织网。
"所以那场火灾。"顾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浸了冰水的钢刀,"苏叔的'意外',根本是他们制造的死亡证明。"他转头看向苏棠,后者正盯着手机里母亲的旧照发呆——照片里女人穿着碎花裙,怀里抱着扎羊角辫的小棠棠,背景是烟火气十足的老街。
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纱帘,在苏棠膝头的日记本上洒下一片暖黄。
她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泛着茶渍的信纸"刷"地滑落。
捡起来的瞬间,她的指尖猛地一颤——那是母亲的字迹,笔画歪歪扭扭,像是握着笔的手在发抖:"你爸没死......他在电话里说'只要苏棠还活着,他就永远回不来'。"
"啪嗒。"日记本掉在地板上,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苏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夜,父亲醉醺醺撞开家门,手里举着燃烧的报纸:"死丫头,你妈就是被你克死的!"然后是玻璃碎裂声、瓷器砸地声,还有母亲把她护在身下时,后背撞在桌角的闷响。
后来消防队来的时候,邻居说看见父亲的外套挂在衣柜里,可尸体始终没找到。
原来不是烧没了,是根本没死。
"顾砚!"她喊得破了音,转身撞进刚端着热牛奶进来的男人怀里。
牛奶洒在她后颈,烫得她缩了缩,可比起心里的滚烫,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我妈说......我爸没死。"她的眼泪浸透他的衬衫,"他当年放火,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他死了,这样就能......"
"就能永远躲在暗处盯着你。"顾砚替她说完,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小唐发来的新消息:【哥,X-07的定位找到了,是码头仓库B区13号。】他低头吻了吻苏棠发顶,声音轻得像羽毛:"天亮了,我们去警局。"
晨光漫过窗台时,苏棠摸到枕头下母亲的银镯子——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母亲用卖手工花的钱买的。
镯子内侧刻着"平安"两个字,此刻正硌着她掌心,像母亲在说:别怕。
而在城市另一头,张警官的办公桌上,一沓刚打印的资金流向图被风吹得翻页,最上面那张清晰标着:陈启→X-07→码头B区13号。
他看了眼手表,指针正指向九点五十。
上午十点,警局审讯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
张警官的手掌拍在桌上,震得资金流向图上的红笔标注跳了跳:“林浩,陈启的账户断联,你说你不知情?”他扯了扯警服领口,将电脑转向被铐在椅子上的男人——屏幕正亮着刚收到的匿名邮件,“收手”两个字像两滴墨,在白底色上晕开阴鸷。
林浩的喉结动了动,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他盯着那两个字,原本因被控制而松弛的肩膀突然绷成弓弦。
“我、我真不知道!”他猛地往前挣,手铐撞在桌沿发出脆响,“陈启上周还让我盯着苏棠的行踪,说只要她不碰老码头的货——”话音戛然而止,他瞳孔骤缩,像是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
苏棠站在单向玻璃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能看见林浩后颈暴起的青筋,那是说谎时的惯常动作——上个月在奶茶店,他说“没跟踪过你”时也是这样。
“老码头的货。”她低声重复,声音发颤,“和报关单上的‘工艺品’有关?”
顾砚的手指在身侧蜷成拳。
他能听见苏棠的呼吸声比平时快了三倍,像被踩乱的鼓点。
“是金属零件。”他替她补全,目光紧盯着林浩抽搐的嘴角,“他们怕你想起当年在阁楼见过的东西,怕你把货轮、零件和苏叔的‘死亡’串起来。”
审讯室里,张警官突然扯过椅子坐下,身体前倾逼近林浩:“X - 07是什么?”他翻出小唐破解的邮件打印件,“邮件里说‘若苏棠存活超过三个月,启动X - 07’,这是你能接触到的层级吗?”
林浩的脸瞬间煞白。
他盯着“X - 07”三个字母,像是见了鬼。
“我、我只是执行者!”他突然拔高声音,“半年前有人往我账户打了三百万,让我定期汇报苏棠的动向,说她要是查得太近——”他猛地闭紧嘴,喉结上下滚动,“就、就触发某个程序。”
“程序?”张警官的钢笔尖重重戳在“启动X - 07”上,“是杀人程序?”
林浩的眼泪混着汗砸在桌面:“我不知道!他们只说‘处理干净’……”他突然抬头看向单向玻璃,眼神像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苏小姐!你爸当年放火后,我在码头见过他!他穿黑风衣,脸上缠着绷带,往货轮里搬箱子——”
“叮——”
顾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唐的消息:【哥,苏姐的社交账号访问记录查到了,IP来自码头B区13号,时间线能往前推一年。】他低头时,余光瞥见苏棠的指尖正抵着玻璃,指节发白。
她的唇在动,他不用看也知道她在说“我爸”。
“张警官。”顾砚敲了敲审讯室的门,声音冷静得像冰,“我们需要调阅码头B区13号的监控。”他侧过身,让苏棠先进去,“还有,林浩提到的‘绷带男人’,做个画像。”
苏棠的脚步顿了顿。
她望着林浩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高中晚自习后,这个总在奶茶店打零工的男生曾帮她捡过掉落的课本。
原来那时的善意,不过是一张网的线头。
“你早知道我爸没死。”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所以每次我提起火灾,你都避开眼睛。”
林浩别开脸,睫毛剧烈颤动:“对不起……我有老母要养,他们说只要我听话,就给她治病钱……”
“够了。”张警官合上笔录本,朝门外的警员点头,“先押下去。”他转身时,警服肩章擦过苏棠的发梢,“小苏,顾先生,跟我去技术科,调监控需要你们确认细节。”
下午西点,图书馆顶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顾砚的电脑屏幕上投下菱形光斑。
他的鼠标停在时间轴上,指尖微微发抖——苏棠搬进新公寓的日期是去年九月五号,而那个陌生IP第一次访问她微博的时间,是八月十七号。
“她在旧居被骚扰的最后一次,是八月十三号。”他调出苏棠的报警记录,“西天后,他们就开始监控她的新动向。”
苏棠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
“所以不是随机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冷意,“他们等我离开父亲‘死亡’的旧环境,等我放松警惕,再慢慢编织信息网。”她指着屏幕上密集的访问记录,“连我几点去超市、几点上课都记下来……是为了摸清楚我的生活规律,方便下手?”
顾砚关掉网页,将她的手裹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像浸在冰水里。
“他们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接近真相。”他的拇指着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她最坚韧的地方,“你查航运记录的那天,陈启的账户开始异常流动;你翻到母亲日记的那晚,境外信号切断——他们在怕。”
“怕什么?”苏棠抬头,眼底有团小火在烧,“怕我想起父亲还活着?怕我拆穿他们的货轮生意?”
“怕你觉醒。”顾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怕惊碎什么,“怕那个总用笑藏起伤口的苏棠,终于要拿起刀了。”
傍晚七点,阳台的风裹着晚炊的香气吹进来。
苏棠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际线,喉间发紧:“如果我爸爸真的还活着……他会怎么对我?”她想起母亲日记里歪扭的字迹,“他说‘只要苏棠还活着,他就永远回不来’——是不是我活着,他就只能躲在暗处?所以他恨我?”
顾砚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
“他当年放火时,你才七岁。”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一个能对孩子下狠手的人,不配谈‘恨’。他只是自私,怕你揭露他的罪行,怕你阻碍他的利益。”他转身捧起她的脸,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但你要记住,你活着不是为了让他回来,是为了让自己从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苏棠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笑了。
梨涡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终于破云的月。
“顾砚,”她踮脚吻了吻他鼻尖,“你说我们今晚去老码头转转?就现在,趁他们以为我还在害怕——”
“不行。”顾砚立刻打断,却把她搂得更紧,“张警官说监控还没调出来,码头可能有埋伏。”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警官的消息:【B区13号监控显示,近三天有穿黑风衣的人出入,面部遮挡。】他低头吻她额头,“但明天,我们一起去。”
晚风掀起纱帘,吹得桌上的母亲银镯子轻轻晃动。
“平安”两个字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像句迟到的承诺。
而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异国城市,一间拉着百叶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照着男人脸上的金属面具。
他盯着监控画面里苏棠扬起的笑脸,指节缓缓叩在桌面:“苏棠……终于觉醒了。”他转身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小棠棠躲在母亲身后,脸上还沾着泪痕。
“很好。”他低声说,“游戏,该进入下一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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