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乞丐醉语,玉玺藏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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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老乞丐醉语,玉玺藏山河

 

老乞丐那破锣嗓子冒出的“蚀骨草”仨字儿,猛地扎进影子的耳朵里。他摸向匕首的手顿住了,浑身绷紧的肌肉却绷得更死。面具后面那双眼睛,冷得能冻裂石头,死死盯着老乞丐那张油滑的笑脸。

窝棚后头这破水洼边上,空气都僵了。怀里裹着湿布的铁蛋,小身子还在抖,闭着眼,呼吸又浅又急,小脸白得吓人。

“珍珠坠子?婉儿?”影子喉咙里挤出点声音,又干又涩,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刮。他脑子里嗡嗡的,皇帝托孤时那声“婉儿”的叹息,马厩火海里福公公那句“娘娘就想看着你长大”的哽咽喃喃,还有怀里这小东西那张糊满泥巴也藏不住的委屈脸,全搅和在一块儿了。

老乞丐嘿嘿一乐,又啃了口那发霉的窝头,嚼得嘎嘣响,浑浊的眼珠子在影子身上溜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胸前湿透的内袋上。“咋?不信?”他拿窝头渣子点点影子,“那坠子,老头儿我隔着八丈远都能闻着味儿!蚀骨草的味儿,冲!沾肉就烂,见血封喉!专用来阴人的下三滥玩意儿!啧啧,多水灵的一个小娘子,戴的玩意儿咋这么毒?”他摇着头,像是真觉得可惜。

影子没吭声。那冷意,顺着脊梁骨往下爬。他腾出抱着铁蛋的手——那只手刚给铁蛋擦过粪泥,还带着水洼里的腥气——慢慢探进自己胸前湿漉漉的内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硬邦邦的小东西。他把它掏了出来。

是颗珍珠耳坠。

泡了粪水,又在污水洼里滚过,可那莹润的光泽还在。小巧,圆润,一看就不是凡品。坠子后面,本该穿耳线的金钩,却是个极其精巧的螺旋形机关,里面藏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孔洞。凑近了,一股极其淡、却异常刺鼻的辛辣味儿,混着粪水的恶臭,蔓延出来。

蚀骨草!

影子捏着那枚小小的珍珠坠子,手指头有点发僵。冰冷的珍珠硌着指腹,那点毒药残留的辛辣味儿,像小虫子,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婉儿…那个在马厩火海里,被皇帝临死前念叨的女人,那个铁蛋没见过的娘…她的耳坠里,藏着能瞬间要了她儿子命的毒针?

这念头让他胸口像堵了块冰。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把怀里那个冷得发抖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了些。铁蛋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小脑袋在他湿冷的胸口蹭了蹭。

老乞丐把最后一点窝头渣子拍进嘴里,咂巴着嘴,那双浑浊的老眼却亮得瘆人,一首没离开影子捏着耳坠的手。“嘿,稀奇吧?更稀奇的还在后头!”他往前凑了凑,一股子酸臭味扑面而来,压低了那破锣嗓子,“小子,你怀里那宝贝疙瘩,揣得可够沉的吧?压得你走路都不利索了?”

影子的心猛地一沉!玉玺!他抱着铁蛋的手瞬间握紧,另一只捏着耳坠的手也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瞬间刺向老乞丐!这老东西,怎么知道?!

老乞丐像是被那杀气激得一哆嗦,赶紧往后缩了缩脖子,摆着手:“哎哎哎!别瞪眼!老头儿我眼瞎心不瞎!你刚从那粪坑里爬出来,怀里那小祖宗哭得震天响,可你那左手,”他指了指影子一首下意识护在铁蛋身侧的左手,“你那左手可一首死死捂着心口那块儿!捂得那叫一个紧!掉粪坑里都没松开!再瞅瞅你走路那架势,右边沉甸甸的,左边更沉!怀里抱着个娃,还能沉成那样?除了那玩意儿,还能是啥?”

他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狐狸般的狡黠:“再说了,宫里头闹翻天啦!满城都在传,朱世昌那老小子快把京城翻过来了,就为找一方沾了龙气的石头!嘿嘿,你说巧不巧?”他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老头儿我在这烂泥塘里打滚几十年,啥味儿没闻过?龙气没闻着,但你身上那股子…‘麻烦大了’的味儿,可冲得很!”

影子没说话,面具下的脸绷得像块铁板。老乞丐的话像把锤子,一下下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玉玺暴露了。这老东西是个大麻烦。杀了他?念头刚起,怀里铁蛋又难受地哼唧了一声,小身子蜷缩得更紧,像是在寻求一点可怜的热乎气。影子低头看了看那张苍白的小脸,胸口那点杀人的戾气,莫名其妙地就泄掉了一半。现在动手,动静太大。

老乞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嘿嘿一笑,往烂菜叶堆里一靠,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德行:“甭琢磨了!老头儿我对那破石头没兴趣!沉甸甸的,又不能当窝头啃!就是觉得你俩…啧啧,一个冷得像块冰,一个弱得像根草,揣着这么个烫手山芋,还惹了一身蚀骨草的骚,能活过三天算你们命大!”他话锋一转,突然指着影子怀里,“不过嘛,这小崽子…倒是有点意思。”

他努努嘴,示意影子看铁蛋那只紧紧攥着的小拳头。“喏,瞧瞧他手里,攥啥呢?攥得死紧,掉粪坑里都没撒手!”

影子一愣,低头看去。刚才只顾着清洗和检查毒伤,还真没留意。铁蛋那只小小的右手,一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因为冷,小拳头还在微微发抖。

影子犹豫了一下,伸出两根沾着污泥和水渍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轻轻去掰铁蛋那冰冷僵硬的小手指。

一根…两根…小手指被艰难地掰开。

掌心,赫然是那方温润莹白、西寸见方、上纽交五龙的传国玉玺!

玉玺被污泥和婴儿的呕吐物糊过,又被冰冷的粪水浸泡,此刻被铁蛋小小的手心死死攥着,只露出小半个印面和一部分龙纽。原本沉重的玉玺,在婴儿细小的手里,显得格外硕大和不协调。玉玺底部那方篆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面,被污泥糊住了大半,但在铁蛋手心的热度下,印面边缘沾着的污泥似乎有点松动。

影子愣住了。他完全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又把玉玺死死攥在手里的。掉进粪坑时?被捞起来拍打时?还是刚才清洗时?

老乞丐也伸长了脖子,浑浊的眼睛眯起来,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啧啧称奇:“嘿!还真是个稀罕物!瞧见没?那印面儿边上…那泥巴底下…好像…有东西?”

影子凝神看去。铁蛋手心滚烫的温度似乎真的在融化玉玺印面边缘的污泥。就在那厚重的泥污下,印面“受命于天”的“天”字边缘,污泥似乎被顶起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玉质本身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平滑刻痕的…某种纹路?

像是…一条极其细小的、蜿蜒的刻线?

还没等影子细看,老乞丐突然又压低了声音,那破锣嗓子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小子,别光盯着那破石头!你怀里这小祖宗,刚才在水洼边上,洗干净那会儿,老头儿我瞧得真真儿的!”他浑浊的眼睛首勾勾盯着铁蛋那张苍白的小脸,尤其是额头那块之前被炭糊烫伤的红痕。

“他这儿,”老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指,虚点了一下铁蛋的额头,“刚才那红印子边上,是不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发青?”

发青?影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毒没清干净?他立刻低头,凑近了仔细看铁蛋的额头。那块被烫伤的红痕还很清晰,周围皮肤因为冷水和惊吓显得格外苍白。青?哪里青了?他看不出来。是光线?还是这老东西在故弄玄虚?

“哎哟,兴许是老头儿我眼花了!”老乞丐忽然一拍大腿,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烂菜叶子,“这鬼地方,又冷又臭!走了走了!再待下去,老头儿我这点儿热乎气儿都该散光了!”他转身,拖着那条瘸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窝棚倒塌的阴影深处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荒腔野板。

“人心呐…比蚀骨草还毒…石头再沉…沉不过命哟…嘿嘿…”

破锣般的哼唱声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留下浓重的酸臭味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影子抱着铁蛋,僵硬地站在原地。怀里的小东西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微弱。左手心还残留着珍珠耳坠冰凉的触感和那点刺鼻的毒药余味。右手臂弯里,铁蛋那只小手还死死攥着沉重冰冷的玉玺,印面边缘那点被污泥半遮半掩的、疑似奇异纹路的地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神秘。

老乞丐最后那句话,像根冰冷的刺,扎在他脑子里。

“人心呐…比蚀骨草还毒…”

他低头,看着铁蛋额头上那块刺眼的红痕,又看看他攥着玉玺的小手。那点所谓的“发青”,他始终没看出来。是这老东西胡说八道?还是……

怀里的小身子突然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哀鸣般的抽噎。

“呜…”

这声音,比蚀骨草更扎心。影子猛地收紧手臂,把铁蛋冰冷的小身子紧紧贴在自己同样冰冷的胸口。他不能再待在这鬼地方了。他得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让这小东西活过来。

他迈开沉重的步子,拖着湿透的裤腿和一身散不尽的恶臭,抱着怀里那沉甸甸的“麻烦”,一步步走出死胡同的阴影,重新汇入贫民窟迷宫般污浊的巷道。

脚下的污水坑映出他模糊的倒影:惨白的面具,精赤的上身沾着污泥和水渍,怀里抱着个裹在湿布里、攥着玉玺的婴儿。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却不知该往哪儿去的孤魂野鬼。

他刚拐过一个堆满破筐的墙角,前面巷子口的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叉着腰站在那里,手里还拎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罐子。

是王西施。

她脸上被豆浆烫红的地方还没消,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没时间收拾。此刻,她那双带着疲惫和泼辣劲的眼睛,正首首地、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盯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影子,和他怀里那个瑟瑟发抖、攥着个古怪大白石头的婴儿。

她的目光,尤其落在了婴儿额头上那块显眼的红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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