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齐萱推开了'云雾茶馆'那扇古朴敦厚的木门。
门内光线略暗，一股混合着莲雾茶叶清香和微微潮湿的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个零散的茶客坐在角落，柜台后那个干瘦的老板的正漫不经心地擦着杯子。
齐萱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店内布局，目光迅速锁定在走廊最后的那间包厢门上。
（路亚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她走到柜台前，看向那位中年男人：“老板，最近莲雾茶是不是上新了，有哪些？”
干瘦男人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语气冷淡：“有莲雾清茶，莲叶茶和雾茶，您要哪一样。”
“莲雾清茶。”
中年男人没有急着放她进去，反而问道：“谁介绍过来的？”
齐萱愣住，刚要开口回他‘路亚’时，却被身后耳熟的声音吸引。
“华哥，最近莲雾茶是不是上新了，有哪些？”
她转头看去，一个黑色帽檐遮挡住半张脸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对老板说出密语。
那张熟悉的脸就算被遮住了半张那个，也足够她认出那人。
“小泽！”
随着她的喊声，店里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齐萱。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在听到‘小泽’的呼唤声时猛然抬头，露出了一张与对面女人极为相似的面孔。
“姐？”
齐萱那声“小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不仅让齐泽僵在原地，更让柜台后那个被称为“华哥”的干瘦老板猛地抬起了头。
他浑浊的眼睛里射出毒蛇般冰冷警惕的光。
角落里那几个原本漫不经心的“茶客”，此刻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绳索，瞬间缠绕在齐萱姐弟身上。
华哥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杯底与木制柜台碰撞发出沉闷的“笃”一声，在骤然安静的茶馆里格外刺耳。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怎么，小泽啊，这位......是你的故人？”
他的目光在齐萱脸上来回扫视，“这位女士，你刚才不是要‘莲雾清茶’吗？我这刚上的新茶，香气正浓，不尝尝了？”他刻意加重了“新茶”两个字，眼神却瞥向那几个“茶客”，其中一人己经微微调整了坐姿，手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桌下。
齐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姐姐的出现搞懵了，他下意识地想解释：“华哥，她是客人吗？她不是在你这里......”
话没说完，齐萱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母亲的话——齐泽是听到了关于她的'坏消息'才来的！
一个猜测瞬间成形：赌场的人可能利用了她作为诱饵，欺骗齐泽前来！她不能让弟弟说出任何可能暴露她身份的话！
“老板！”
齐萱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齐泽，同时背对着华哥，用力地、近乎扭曲地朝齐泽使着眼色，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别乱说话”的警告。
她心脏狂跳，声音却努力维持着一种被熟人撞见的尴尬和嗔怪：“哎呀，你早说你也来买茶，我就不来了呀！妈妈一个人在家能喝多少茶叶？真是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齐泽虽然年轻，但能在这种地方混迹一段时间，基本的机灵还是有的。
姐姐那几乎要抽筋的眼神和反常的话语，瞬间点醒了他。
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姐姐不是被'卖'到这里，而是......来找他的。
他压下满腹的惊疑和担忧，脸上迅速堆起一种混着懊恼和讨好的笑容。
他转向华哥，动作自然地掏出几枚成色不错的银币（这几乎是他身上仅剩的钱），塞到华哥手里。
“哎哟，华哥！你看这事儿闹的！”齐泽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无奈。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是我表姐，乡下亲戚，最近来我家玩！听说咱们星星湖这边莲花开得好，就非要来看，结果这不季节过了嘛，没看着，挺失望的。昨天我让她在附近逛逛等我，谁知道她耳朵尖，不知道搁哪儿听来了您这儿上新茶的闲话，自己就跑来问上了！乡下人不懂规矩，让您误会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他一边说，一边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华哥掂量着手里明显超出普通茶钱几倍的银币，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又抬眼看了看齐泽那张带着讨好笑容的脸。
这个叫齐泽的小子，最近因为皮五那小子，不知道给他说了什么，倒确实常来，在这也输了不少，但还算“懂事”，没惹过麻烦。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最终，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但眼底的审视并未完全消失。
他慢条斯理地将银币揣进怀里，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齐泽的肩膀，力道带着警告。
“行了，你小子也算常客，说得通就行。”
华哥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杀气，“不过，小泽啊......”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扫过脸色微微发白的齐萱，“下不为例。咱们这儿的‘莲雾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品’的。再出这种岔子，别说茶叶，门儿你都别想进了。懂吗？”
“懂！懂！谢华哥！谢华哥高抬贵手！”齐泽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额角己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一把拉住齐萱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表姐，走走走，赶紧跟我回家，别在这儿给华哥添乱了！回头妈该等急了！”
他赶紧将齐萱拉出了那扇令人窒息的木门。
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茶馆内那令人窒息的空气和数道冰冷的目光。
午后的阳光刺眼地洒在两人身上，齐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冷汗早己浸透了内衫。
她大口呼吸着十字路口相对“自由”的空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姐！你……”齐泽刚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满腹的疑问。
“别说话！快走！”赵琳琅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线，首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她紧紧锁定着茶馆斜对面巷口的一个不起眼的报摊。“有人盯着你们！那个穿灰色夹克、假装看报纸的男人！从你们一出来，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快走，别回头！”
齐萱和齐泽浑身一凛，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赌场的反应竟然这么快！华哥表面上放过了他们，暗地里却立刻派出了眼线！
两人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异样，快步汇入汹涌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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