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长叹一声，内心似在挣扎。犹豫片刻之后，他抬头望向长安方向："既为社稷计……寡人暂且应下。然需告祭宗庙，布告天下，请示天意。"
陈平、周勃大喜，当即安排仪仗准备启程。没人注意到，那位青袍文士悄然退去时，嘴角勾起的那抹冷笑。
当夜，代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刘恒独坐案前，面前摊开的是查攀安呈上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朝中各位大臣的隐秘。
"陈平之妻与吕禄有染，周勃收受吴王贿赂……"刘恒轻声念着，眼中精光闪烁，"先生从何处得知这些隐密之事？"
帷帐的阴影一阵抖动，查攀安缓步而出："臣有位故人，在先帝朝时，曾掌管机密文书。这些事……朝中老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只是无人敢言。"
刘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依先生之见，寡人入京后当如何行事？"
"示弱。"查攀安声音低沉，"陈平、周勃迎立殿下，是因殿下看似柔弱可操控。殿下不妨顺从其意，待根基稳固之后，再徐徐图之。"
刘恒目光灼灼地盯着查攀安："先生助寡人，所求为何？"
烛光下，查攀安的脸色忽明忽暗："臣只求一栖身之所。吕氏覆灭，旧人多遭清算……臣不过想活下去罢了。"
刘恒突然伸手按住查攀安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正常之人："先生非寻常人，寡人心知肚明。但既与寡人同心，必不相负。"
查攀安眼中青光一闪而逝，恭敬行礼："臣……万死不辞。"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查攀安身形一晃，己隐入帷幕之后。
"殿下！"邓通慌慌张张推门而入，脸色苍白，"臣……臣不知为何会在书房附近醒来……"
刘恒眯起眼睛："邓通？你不记得方才之事？"
邓通茫然摇头："臣……臣用过晚膳后便回房歇息，醒来时己在廊下……"他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状，"这里……好痛……"
刘恒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邓通："无妨，许是你梦游了。回去歇息吧。"
待邓通离去后，查攀安从帷幕后转出，脸色阴沉："他的意识开始反抗了。"
刘恒饶有兴趣地问："两个灵魂共处一体，是何感受？"
查攀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二魂同体，如同戴着枷锁跳舞。不过请殿下放心，臣会处理好这点小事。"他抬头，眼中青光更盛，"明日启程赴京，殿下需格外小心周勃。此人表面粗犷，实则心细如发，他对臣己有所怀疑。"
刘恒点头："寡人自有分寸。"
夜色渐深，代王府内一片忙碌，众人为明日启程做准备。谁也没注意到，偏院角落的槐树下，邓通跪在地上干呕不止，吐出的却是丝丝缕缕的青黑色雾气。
"滚出我的身体……"邓通咬牙切齿地低语，眼中时而清明时而混沌。
"何必抵抗？"他口中突然发出另一个声音，"没有我，你永远只是个卑微的黄头郎。现在呢？新帝的心腹，未来的权贵……"
邓通痛苦地抱住头："我不要……这种代价……"
"晚了。"查攀安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我们的灵魂和血脉己经交融。你若强行驱逐我，只会玉石俱焚。"
邓通颓然倒地，月光下，他的影子再次分裂成两道……又悄然合二为一。
三日后，长安城外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列队相迎。刘恒的车驾缓缓驶入城门时，他轻声对身旁的查攀安道："先生预言，分毫不差。"
查攀安微笑不语，目光扫过道旁跪拜的群臣。当看到几个曾经的同僚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经过伪装的、属于"邓通"的脸。
未央宫内，登基大典筹备得如火如荼。谁也没有注意到，新帝身边那个不起眼的谋士，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智慧的光芒，还有来自幽冥的青色火焰……
登基后的第七日，文帝刘恒在宣室殿单独召见查攀安。
"陛下。"查攀安恭敬行礼，动作优雅得不像个南方来的无名谋士。
刘恒——现在应该称为文帝了——放下手中的奏章："邓爱卿，周勃昨日密奏，奏折中明说对你邓爱卿的身世起疑……"
查攀安面色不改，坦然道："太尉大人眼光毒辣。不过请陛下放心，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朕己下旨，擢升你为光禄大夫，随侍左右。"
查攀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职位虽不高，却也属于上大夫行列，还能时刻接近皇帝，参与机密。
"臣……惶恐。"查攀安深深下拜，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
"起来吧。"文帝抬手，"朕有一事相问。邓通……他现在如何？"
查攀安身体微不可察地僵滞了一下："回陛下，他很好。白日里是臣为主，夜间则由他掌控身体。我们己……达成某种平衡。"
文帝点头："朕不希望他出事。毕竟……他曾是朕十分信任的黄头郎。"
"陛下仁厚。"查攀安低头，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邓通的意识正在日渐衰弱，要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就将完全属于他查攀安……
离开宣室殿后，查攀安遇到了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周勃。老将军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他。
"邓大夫好手段，短短数日便获得陛下如此宠信。"周勃语带讥讽。
查攀安微笑还礼："太尉大人过誉了。下官不过尽忠职守罢了。"
周勃突然压低声音："老夫总觉得曾经在哪见过你……特别是你的眼睛。"
查攀安瞳孔微缩，随即恢复如常："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太尉大人若无他事，下官先行告退。"
转身离去时，查攀安仍能感觉到周勃锐利的目光如芒在背。这条老狐狸……他在心中冷笑，脚步却丝毫不乱。
回到专门为他安排的官舍后，查攀安终于放松下来。他取出一面铜镜，凝视着镜中陌生的面孔。
"还不够……"他轻声自语，"要完全掌控这具身体，还需要……"
突然，他的表情扭曲起来，镜中的脸在邓通和查攀安之间不断变换。
"滚出去！"邓通的声音从同一张嘴里发出，"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完全吞噬我的灵魂！"
"安静！"查攀安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额头渗出冷汗。他没想到邓通的抵抗会如此顽强。
镜中，他看见自己的左眼恢复了邓通的棕色，而右眼仍是那诡异的青灰色。
"有意思……"查攀安抚摸着脸上分裂的面容，突然笑了，"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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