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林溪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费用方面，”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林溪的窒息感。陈烁上前一步，站到林溪身侧，目光平静地迎向医生，“请务必用最好的治疗方案。费用问题，我们会处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旁边衣着朴素、满脸泪痕的林溪，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那就好。病人现在需要安静，麻药过后会转入普通病房。留一个家属陪护就行。”说完，转身离开。
林溪猛地抬头看向陈烁，眼中充满了震惊、感激和无措的羞赧。她想说“不用”，想说“我还不起”，可看着监护室里奶奶微弱起伏的胸口，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更汹涌的泪意。
“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哽咽。
“预支的工资。”陈烁打断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不安和自尊，“你是星辰的队员。队员的家人，战队有责任。”他的措辞精准而疏离，像在陈述一条冰冷的俱乐部章程，却又巧妙地在她摇摇欲坠的自尊下，垫上了一块坚实的台阶。
林溪怔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预支工资？星辰现在连赞助都拉不到，哪还有钱预支给她？这分明是他…她看着陈烁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施舍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事务性的沉稳。一股复杂的暖流混杂着尖锐的酸楚，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将一声破碎的“谢谢”咽了回去。
时间在监护室外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最深沉的黑，渐渐透出一点鸭蛋青。城市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苏醒。终于，护士通知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单人病房很小，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张陪护用的旧折叠椅。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重。奶奶被小心翼翼地转移过来，依旧戴着氧气罩，双目紧闭，但监护仪上的数字似乎比在监护室时稳定了一些。
林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用棉签沾着温水，一遍遍轻柔地润湿奶奶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世界上最神圣的仪式。晨光透过半旧的窗帘缝隙挤进来，落在她疲惫却异常柔和的侧脸上，也落在奶奶枯槁的手指上。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陈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印有知名粥店LOGO的保温袋。他敏锐地察觉到病房内异样的死寂和林溪僵首的背影。
“醒了？”他的声音放得很低，目光掠过病床上依旧昏睡的奶奶，最后落在林溪苍白的侧脸上。
林溪像被惊醒，猛地转过身，眼底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和迷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手指下意识地蜷紧，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
陈烁没有追问。他将保温袋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一点清粥，医生说她醒了可以少量进食。”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容，却又刻意收敛了惯常的疏离感，显得务实而周到。他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相对平稳的数字，微微一顿，随即移开。
“我出去处理点事。”他简洁地交代，没有提是什么事，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脚步声在走廊远去，将空间重新留给了林溪和沉睡的奶奶。
林溪慢慢走到那张破旧的折叠椅旁坐下，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上奶奶慈祥的笑容此刻却让她心头刺痛。奶奶还躺在病床上，后续的治疗费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心头。陈烁所谓的“预支工资”能撑多久？星辰那个破败的基地自身都岌岌可危……
时间在焦虑和胡思乱想中缓慢爬行。接近中午时，奶奶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眼皮再次颤动。这一次，她睁开眼时，眼神比以往清晰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
“小溪…”声音细微如游丝。
“奶奶！”林溪立刻凑近，握住她的手，“我在！别说话，省点力气。”她拿起棉签，小心地沾湿奶奶的嘴唇。
奶奶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床头柜的保温袋上，又慢慢移回林溪脸上，带着询问。
“是…队友帮忙买的。”林溪低声解释，避开了陈烁的名字和那架私人飞机，“医生说您醒了可以喝点粥，我喂您？”
奶奶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林溪小心翼翼地将病床摇起一点角度，打开保温袋，清甜的米香在消毒水味中弥漫开。她舀起一小勺温热的米汤，吹了又吹，才送到奶奶唇边。动作细致温柔，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奶奶顺从地喝下几口，浑浊的眼睛一首看着林溪，里面盛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依恋，有深重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小溪，这一次回来，你们经理会不会对你有意见啊？奶奶老了，这病也治不好，我们还是出院吧…”奶奶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声音微弱却清晰了许多。
林溪的心猛地一紧，喂粥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也严肃起来：“奶奶你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我跟你说，我的队友和教练经理都很好的，昨天晚上就是他们开车送我回来的。”
“好，好，好…”奶奶一连说了好几个好，看到孙女在新地方适应的不错她就放心了。
林溪见奶奶信了自己说的话，连忙补充说：“所以啊，奶奶，你在家里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药该吃就得吃，这样我才能在外面安心打比赛，赚了大钱让您享福。”
奶奶慈爱的摸了摸林溪的头：“傻孩子，奶奶不要你赚很多钱，你健康快乐就是奶奶最大的心愿。”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能让孙女在外打比赛还要惦记她这一把老骨头：“对了小溪，你说昨晚是你们战队的人将你送回来的，我们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家里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奶奶做了些柿饼在柜子里，你到时候带去和队友们一起分享。”
林溪哭笑不得：“奶奶放心吧，我们战队什么都有，我会用成绩回报他们的。”
“好，好啊，我的小溪长大了…”奶奶打起精神说完之后，便在药物作用下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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