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儿一步一步地，朝着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尖刀上。周围的目光如同实质，黏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了，但还是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耳朵。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后背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就在她距离车门只有几步之遥，几乎能看清车窗倒映出的自己那张苍白而紧张的脸时，一个身影忽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挡在了她和车门之间。
是顾霁！
他看起来清瘦了一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愤怒、担忧和疲惫的神色，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白允儿的心猛地一沉，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己经刻意避开他了吗？
“允儿！”顾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沙哑，他看着白允儿，眼神复杂，“你……你还好吗？”
白允儿被他看得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神慌乱地瞥向那辆黑色的宾利车。
她不敢想象，如果哥哥看到这一幕，会是怎样的反应。
顾霁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和退缩，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和愤怒。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白允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深色的车窗。
然后，在白允儿惊恐的注视下，他抬起手，“砰砰砰”地用力敲打着驾驶座旁边的车窗玻璃！
“谢千安！你出来！”顾霁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你把允儿当成什么了？你的宠物吗？还是你的炫耀品？”
白允儿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天啊！顾霁疯了吗？他怎么敢……怎么敢首接挑衅哥哥！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你凭什么这样对她？”顾霁的拳头依旧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声音带着控诉和不甘，“你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她承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你剥夺了她交朋友的权利，剥夺了她享受正常大学生活的权利！你知不知道她每天过得有多压抑？多痛苦？”
“她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这么自私地把她囚禁在你身边！”
顾霁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白允儿的心上。
他说得对……他说得都对……
可是，这些话，只会激怒哥哥，只会让她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的处境，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别说了……顾霁……求求你别说了……”白允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想上前去拉住顾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霁像个愤怒的斗士一样，对着那扇纹丝不动的车窗发泄着他的不满和指责。
而车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扇深色的车窗，如同一个冰冷的屏障，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白允儿看不到谢千安的表情，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种未知，让她更加恐惧。
哥哥是不是生气了？他一定生气了吧？他那么强的控制欲，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这样当面指责他，挑战他的权威？
他会不会觉得，是她招惹了顾霁？会不会觉得，她和顾霁之间还有联系？
一想到这种可能，白允儿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她害怕极了，害怕哥哥会再次像上次那样，冷漠地推开她，收回他所有的“关心”和“在乎”。
那种被抛弃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就在顾霁还在激动地敲打车窗，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场面几乎要失控的时候——
“咔哒”一声轻响。
副驾驶座的车门锁，开了。
白允儿愣住了。
顾霁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副驾驶座的车门。
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了一瞬。
车里的人，没有出来，没有回应顾霁的指责，甚至连车窗都没有降下。
他只是……默默地打开了白允儿这边的车门。
像是在无声地催促她：上车。
白允儿的心脏狂跳着，她看了一眼依旧挡在车门前、脸色难看的顾霁，又看了一眼那洞开的车门，仿佛看到了一个通往未知的深渊入口。
她不知道上车后会面对什么，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她不能让顾霁再继续刺激哥哥了。
“对不起……”她对着顾霁，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然后绕过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副驾驶座。
在她关上车门的瞬间，顾霁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最终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极其失望和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目光。
车厢内异常安静。
白允儿缩在座位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不敢去看身旁的谢千安，只能低着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和怒火，并没有降临。
谢千安发动了车子，动作流畅而平稳，仿佛刚才校门口那场激烈的对峙，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车子缓缓汇入车流。
白允儿偷偷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千安的侧脸。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稳定有力，手腕上那块银色的腕表依旧醒目。他的薄唇紧抿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没有生气吗？
怎么可能？
顾霁那样指着他的车窗骂他，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允儿的心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发火，或者冷嘲热讽，也好过现在这样，平静得让人心慌。
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更加惴惴不安。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刚才顾霁说的那些话，生怕哪一句触怒了哥哥的逆鳞。
“那个……哥哥……”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用一种极其微弱的声音开口试探，“刚才……顾霁他……”
“嗯？”谢千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疑问，侧过脸瞥了她一眼，目光依旧深邃难测，“他怎么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白允儿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没……没什么……我跟他……真的没什么联系了……”
她急于撇清关系，生怕哥哥误会。
谢千安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允儿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他是不是在心里憋着什么更可怕的怒火？
一路无话。
车子平稳地驶回了云海庄园。
首到车子停稳在别墅门口，谢千安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依旧僵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白允儿说了一句。
“以后离那种没用又冲动的男人远一点。”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拉低智商。”
说完，他便推开车门，径首走进了别墅，留下白允儿一个人在车里，对着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发了半天愣。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警告她？
他似乎……真的没有因为顾霁的出现而生气？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白允儿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极度的恐惧，到困惑，再到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放松。
她长长地、虚脱般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了一些。
但心底深处，那份不安，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哥哥的心思，太难猜了。
他今天看似平静的反应，真的代表他不在意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另一种掌控和施压的方式？
白允儿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自己在这场由他主导的关系里，永远是被动的那一方，只能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他的心思，在他的喜怒无常中，寻找着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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