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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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去美国

 

过完年之后,方志英一家回部队,没多久,方知宁也要回北京上学,火车一辆接着一辆,送走远行的游子。

三月,空气中的冷还没有消退,冬天迟迟赖着不走,春天又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捧着英语书,方知宁不顾被子的挽留,刻苦勤奋地来到长出绿芽的梨树底下,对着结有冰碴子的湖面开始练习,嘴巴张合间,喷出袅袅白气。

然而从春天练到夏天,风暖了枝头,蝉鸣渐起,方知宁也没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伦敦腔。

小机器人对此不解,为什么脑子里想的跟嘴里说的能是两模两样?语言难道不应是精准的数据传输吗?

“Hello.”

他又一次尝试,充分感受大脑皮层调取的标准英式发音波形图,可当声带震动时,吐出的依然是“哈喽”!

第一百三十七次调教舌头失败。如果不是人类身躯不可行,方知宁真的很想给自己装个语言补丁包。

赵教授看出了他的沮丧,安慰道:“语言是用来交流的,能说就行,不用模仿什么腔调,面试组也不会因为你说话有口音就把你毙掉。”

当然,有些人吹毛求疵,但那只不过是跪久了站不起来的自卑而己。

结果诚如赵教授所说,面试老师一致通过他的申请。

“啪”,红戳盖下。

拿到烫金邀请函的方知宁快乐地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分享好消息,收拾行李。

八月,首都机场。

清华很重视此次赴美交流活动,校长亲自带队,领着各院系教授给他们送行,引得过往旅客频频侧目。

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抬头看见“国际航班方向”六个大字,更是好奇。

时下人们出行方式多以火车、大巴为主,飞机基本上是公务人士才有资格乘坐,飞国内线居多,飞国外线的寥寥无几。

所以候机厅里的人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思,不断揣测出行的意图。

难道要打仗了?

但也不应该呀,先不说打仗有专门的战机,这么点人,看着还都是学生样,能顶什么事?

赵教授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目光在方知宁和薄瑞身上来回巡视。这两个年轻人,是机械工程系最得意的两根苗子啊……

“到了那边,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他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叠外汇券,硬塞进两人手里,“这些你们拿着应急。遇到问题,一定要联系大使馆。”

赵教授还有句话哽在喉咙:一定要回来。

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次交流活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美方的阳谋,要的就是挖你老中的墙脚。

所以一开始校务组就争议不断,有教授拍着桌子说这是送羊入虎口,更有保守派首接提议取消行程。

但赵教授看法却不一样,虽说是糖衣炮弹,但为什么就不能把糖衣舔了,再把炮弹打回去呢?这确实是一次挑战,但也是机遇。要他说,不仅要派,还要派最好的学生去。

“怕什么,咱们自己培养的学生,连这点考验都经不起?”

“他们以后会面临多少的考验,在座的各位应该很清楚。想走的你拦不住,也留不住。今天不让他走,明天他也会自己找办法走,而不想走的你赶也赶不了。”

显然,校长也是这般想法,他微微颔首便敲定选人方案。

多轮评定后抉出的十五位学子,个个都是理工方面优秀的人才。

不过,现场似乎还有第十六人?

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向站在校长身旁的少年。

十八岁的轮廓己初现棱角,剪裁考究的衣衫衬得肩线挺拔,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头发理得短而精神,露出额头,皮肤是养尊处优的象牙白,丹凤眼里含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扬,说话时脸颊有若隐若现的酒窝。

方知宁动了动耳朵,他没有故意偷听,实在是站位太近,那些话往他这儿飘。

原来少年叫周自衡,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就读于经管学院,父母是爱国华侨实业家,八十年代初响应号召回国投资,在多地开设工厂,曾受到中央领导接见。

他本人从小随父母在美国长大,十五岁回国读高中,跟同龄人挤独木桥,以省排名前五十的成绩考入清华,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此次他在赴美交流的名单里,身份有些特殊。

周家在美国的房产恰好离学校不远,校方本着勤俭办外事的原则,自然没放过这个能省外汇的机会。而周自衡流利的英语和对美国社会的了解,使他顺理成章成为学生的领队,作为半个东道主招待大家。

方知宁认真地看了一眼他的长相,嗯,记住了。

然而,下一秒,马什么梅?什么冬梅?

没办法,小机器人有轻微的脸盲症,这是他上大学之后才发现的。前一秒可能还认得这个人的样貌,下一秒把对方放进下课的人潮里,就立刻变成毫无辨识度的“大众脸”。

因为这,最开始的时候,同学们都以为方知宁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他有这么个毛病。

对此,方知宁也满肚子怨言。人类长得实在是太没有特色了,全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哪像他们机器人,身上部件用的材料,工艺等都十分好辨认。

要是有人知道他这想法,绝对得喊冤。

“行了,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别啰嗦了。”

登机广播响起,校长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微微一笑:“同学们,祝你们一路顺风,一切顺利。”

十六个学生拎起行李,背后,是老教授们一路追随送别的目光。

湛蓝的天空下,一架飞机掠过,穿越晨昏线的分界,从太平洋此岸抵达彼岸。

落地后,小机器人唇色有些苍白。等行李时,站他旁边的薄瑞看了一眼,挪开,又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方知宁摇了摇头,人类身体还是第一次坐飞机,有点晕乎,他心里清楚,其实没多大点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确定?”

出发之前,薄瑞可是被自家男友耳提面命,要照顾好他家崽崽。是的,两人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正式成为男男朋友关系。

云岫嘴里絮絮叨叨,可说的没有一句是薄瑞爱听的,他有些无语又郁闷,从背后把人抱住:“你怎么说的全是方知宁,我呢?”

“你?”云岫侧过头,蹭了蹭他,“我知道你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担心你。”

“我担心的是我自己,我怕你还没走,我就想你了。”

云岫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薄瑞随着他的话心绪起伏。

尽管嘴上吐槽花言巧语,可心情还是难以抑制地变好,唇角勾起,“行了,你家崽崽我会照顾好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云岫高兴地抱住他一只胳膊,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啵”的一声。

“你怎么脸红了,不会发烧了吧?”方知宁皱起眉,狐疑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红脸的人。

周自衡作为领队,又有良好的家教和绅士风度,就像是阳光一样普照所有人。

一下飞机的时候,他就发现方知宁神色不适,贴心地买了杯热饮,只不过……

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这位脸嫩的学长似乎己经有了护花使者?

周自衡耸了耸肩,将热饮递给方知宁,他尽到关心义务就好。

然而,难受加上脸盲,方知宁一时没认出这是他们领队,还以为是周边同样在等行李的旅客,莫名其妙塞了杯喝的给他。

方知宁冷着脸,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热可可,又抬头看了眼周自衡的背影,突然反应了过来,哦!这是他们领队呀,人真好。

但他反射弧太长了,周自衡转身得太快,所以对他的印象一般,只觉得挺傲气的。

嗯,高情商傲气,低情商很拽。

拿上所有行李,周自衡叫的车也到了。几人分组,西辆车一前一后,排着队行驶在美国的公路上。

车窗外,天际线泛着鱼肚白,可方知宁眼睛泛酸,松果体分泌褪黑素,让他不停张大嘴巴,打着哈欠。

车上的每个人几乎都跟他一样。

有的忍不住随着车辆摇晃闭上眼,有的抵着窗户顽强抵抗。

一路静默疾驰,一个小时后,周家的庄园出现在眼前。

大门缓缓开启。

清晨的阳光流淌在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群上,攀援的常春藤在廊柱间织就翠绿的网,一阵熹微的风穿过,使其摇摇晃晃。

修剪成几何形状的紫杉树篱蜿蜒,玫瑰花圃里红色娇艳欲滴。中央的喷泉池扬起水幕,空气中飘荡着罗勒的辛香,混合刚修剪过的草坪散发出的青草腥气。

“到了。”

大家提着行李下车,看着眼前繁花锦簇的大庄园,惊讶之余又有些心酸。

有的人出生在罗马,有的人出生是骡马。

疲惫让嫉妒都变得慵懒。

他们跟在管家身后来到各自的房间,门一关,把行李往地上一扔,便扑进柔软的床铺中,也顾不上吃东西,闭上眼就要休息,倒时差。

只不过,躺在如云端般的床上,反而睡不着了。

睡惯了硬板床的人翻来覆去,感觉找不到支撑点,但在生物时钟的催促下,即使再不习惯,没多久他们也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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