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洞口积雪的缝隙,在冰冷的窑洞地面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勉强驱散了部分浓稠的黑暗。寻屿靠在冰冷的土壁上,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着眼皮,但神经却因高度的紧张和担忧而异常清醒。他手里还攥着一小团冰冷的雪,指关节冻得僵硬发紫。
罗衍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带着令人心焦的血沫杂音,但至少,那要命的大口吐血没有再发生。滚烫的额头似乎也稍稍退下去一丝热度。寻屿每隔一小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点干净的积雪,凑到他干裂的唇边,看着他本能地汲取那一点点冰冷的。这笨拙的方法,成了维系这缕脆弱生命线的唯一手段。
洞外的风声小了许多,但彻骨的寒意并未减退。寻屿看着身边昏迷的罗衍,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硬麸饼和空空如也的破布包裹,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不能再等了!必须出去找吃的,找柴火,找更多能救命的东西!否则,就算秦吏不来,他们也会冻死、饿死在这冰窟里!
他轻轻放下罗衍的头,活动了一下冻得麻木的西肢,咬咬牙,将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刀出,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污浊冰冷的空气,挪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扒开昨天堆在缝隙外的积雪,探出头去。
风雪确实停了。但天地间一片死寂的银白,积雪覆盖了所有沟壑和路径,目之所及,只有起伏的雪丘和被压弯了腰的枯树。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寻屿打了个寒颤,警惕地观察西周。没有脚印(昨天的风雪掩盖了一切),没有人影,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荒芜。
暂时安全?寻屿不敢确定。但他知道,待在洞里是等死。
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依旧昏迷的罗衍,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他必须出去!为了活下去!
寻屿费力地钻出洞口,刺骨的寒风立刻将他包裹。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破烂的麻布短褐,将短刀插回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在积雪中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雪水灌进草鞋,冻得他双脚几乎失去知觉。他尽量选择背风、有枯树或岩石遮蔽的地方行走,眼睛如同雷达般扫视着雪地。
食物…柴火…草药…任何有用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体力在寒冷和跋涉中飞速消耗。除了几根被积雪压断、埋在雪下的枯枝(被他费力地挖出来抱在怀里),他一无所获。饥饿感如同火焰灼烧着胃袋,让他头晕眼花。绝望再次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他走到一片背风的、相对低洼的坡地边缘。积雪稍薄,露出了下面枯黄的草茎和被冻硬的土地。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小片顽强地从积雪缝隙中探出头来的、灰绿色的植物吸引了!
那是一种低矮的、叶片细长、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植物,即使在严寒中也保持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叶片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寻屿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植物…有点眼熟!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大学时野外生存选修课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是艾草?还是别的什么蒿类?他不敢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很多蒿类植物都有药用价值,比如止血、消炎、驱寒!老妇人给的那点草药,似乎也有类似的气味!
赌一把!
寻屿不再犹豫,立刻扑过去,用冻僵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灰绿色的叶片连根拔起。叶片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苦的香气,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仔细地将这些“草药”用破布包好,贴身藏起。
有了这点收获,寻屿的求生欲再次被点燃。他继续搜寻,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很快,他又在一棵枯死的老树根部,发现了几簇深褐色、伞盖肥厚的冻蘑菇!虽然不确定是否有毒,但在绝境下,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寻屿的内心激烈挣扎。现代人的谨慎告诉他,野外蘑菇不能乱吃。但饥饿和生存的本能疯狂叫嚣。他仔细回忆着模糊的野外知识:颜色太鲜艳的不能吃,有异味的不能吃…眼前这些冻蘑菇颜色深褐,质地厚实,闻起来只有泥土和朽木的味道…也许…可以试试?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小心地采下几朵看起来最“老实”的蘑菇,用另一块破布包好。不敢多采,怕有毒。
抱着几根枯枝和两小包“收获”,寻屿不敢再耽搁,循着来时的足迹(幸好雪停了,足迹未被覆盖),艰难地往回走。每一步都更加沉重,饥饿和寒冷如同附骨之蛆。
就在他快要接近废弃窑洞所在的那片坡地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从不远处一片被积雪半掩的灌木丛后传来!
寻屿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僵硬,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屏住呼吸,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刀柄,冰冷的刀柄让他打了个激灵。
是什么?狼?野兽?还是…秦吏?!
他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那“沙沙”声,断断续续,如同死神的低语。
几秒钟后,一只灰褐色、瘦骨嶙峋的野兔,警惕地从灌木丛后探出头来,长长的耳朵不安地抖动着,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它似乎也饿极了,在雪地里艰难地扒拉着,寻找着草根。
是野兔!
寻屿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差点在地。巨大的虚脱感和随之而来的狂喜涌上心头!食物!活生生的肉食!
他几乎是本能地、悄无声息地伏低身体,利用雪丘的掩护,缓缓向野兔靠近。手中的枯枝被他轻轻放在雪地上。他拔出了短刀,冰冷的刀锋在惨淡的晨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寒芒。他从未打过猎,更别说用刀去杀生。但此刻,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模仿着电影里看过的姿势,身体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十步…八步…五步…
野兔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抬起头,耳朵竖起!
就是现在!
寻屿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猛扑过去!手中的短刀狠狠刺向野兔!
“吱——!” 野兔发出惊恐的尖叫,后腿猛地一蹬,身体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白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刺!刀尖只划破了它后腿的一点皮毛!
一击不中,野兔受惊,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另一片灌木丛后,只留下雪地上几点殷红的血迹和几缕灰毛。
寻屿扑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口喘息着,懊恼和沮丧如同冰冷的雪水浇遍全身。到嘴的食物飞了!他终究只是个毫无经验的现代人!他恨恨地一拳砸在雪地上。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放弃!他挣扎着爬起来,目光落在雪地上那几滴新鲜的兔血和散落的灰毛上。一个念头闪过——追踪!受伤的兔子跑不远!而且血迹在雪地上会留下清晰的痕迹!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疲惫。他循着那几点断断续续的血迹和雪地上凌乱的爪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踪下去。血迹穿过一小片稀疏的枯树林,指向一个被几块巨大岩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那洞口不大,仅容一兔钻入,周围散落着一些干草和粪便。
是兔子的巢穴!
寻屿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侧耳倾听,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惊恐的喘息声。
怎么办?钻进去?太危险了,万一里面有其他东西?用烟熏?没有火种!而且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寻屿的目光落在洞口散落的、一根手臂粗细、一端相对尖锐的枯树枝上。他灵机一动!他捡起那根树枝,将尖锐的一端对准黑黢黢的洞口,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树枝捅了进去!同时身体死死顶住洞口!
“吱吱吱——!” 洞内顿时传来野兔凄厉绝望的尖叫和剧烈的挣扎碰撞声!
寻屿死死顶住树枝,能感觉到另一端传来强烈的撞击和挣扎力量。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往里捅、搅!洞内的挣扎和尖叫越来越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洞内终于彻底没了声息。
寻屿大汗淋漓(汗水瞬间在寒风中变得冰冷),脱力般松开树枝,瘫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息。他拔出那根沾满鲜血和兔毛的树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强忍着不适,用树枝小心翼翼地将洞里的东西往外扒拉。很快,一只的、被捅得血肉模糊的灰兔尸体被拖了出来,还有两只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刚长毛不久的小兔崽!
寻屿看着地上的“战利品”,心中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获得食物的巨大满足,更有一种双手沾染血腥的、沉甸甸的罪恶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本身就是一场血腥的掠夺。
他不再犹豫,迅速用破布将大兔子的尸体和小兔崽包好,连同之前找到的枯枝、草药和蘑菇,一股脑抱在怀里,警惕地环顾西周后,用最快的速度向窑洞方向冲去。血腥味会引来其他掠食者,必须尽快离开!
当他气喘吁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回窑洞时,第一眼就看向角落里的罗衍。
罗衍依旧昏迷着,但姿势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寻屿昨晚给他包扎的肋下伤口处,另一只手…手里竟然紧紧攥着一小团被捏得变了形的、半融的雪!那雪团被他的手温融化了一部分,水滴正顺着他冰冷的手指缓缓滴落。
寻屿心中一紧,难道他醒来过?但看他的样子,呼吸依旧微弱,不像清醒的样子。可能是无意识的动作?
寻屿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生火!有了火,就有了温暖,就能煮熟食物,就能烧水给罗衍清洗伤口、喂药!
他立刻动手,在窑洞最深处、相对避风的地方,清理出一小块地面。将捡来的枯枝小心地堆叠起来。最大的问题是火种!钻木取火?他只在电视上看过!成功率低得可怜,而且极其耗费时间和体力!
他焦急地摸索着身上,希望能找到一点引火物。手指触碰到贴身藏着的那包干枯的草药时,一个念头闪过——艾草的叶子干燥易燃!
他立刻拿出那包草药,小心地挑选出一些相对完整的叶片,用手指搓揉得更碎,放在枯枝堆的最底层。然后,他抽出那柄短刀,在另一根相对干燥坚硬的枯枝上,用力刮削,刮下一些细小的木屑粉末,覆盖在揉碎的草药叶上。
做完这一切,寻屿深吸一口气,拿起两根相对笔首、干燥的树枝,回忆着钻木取火的要点。他双手合十,用力搓动一根树枝,将尖端抵在另一根树枝的凹槽里,下面垫着那堆引火物。
搓!用力搓!
手臂酸胀,手掌被粗糙的树枝磨得生疼,火星却迟迟不见。汗水再次渗出,又被寒意冻结。一次,两次…十几次…就在寻屿几乎要绝望放弃时——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木屑和草药碎末中袅袅升起!
寻屿心中狂喜,更加卖力地搓动!吹气!小心翼翼地吹气!
青烟越来越浓,终于,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火星,在碎末中闪现!
成了!
寻屿激动得几乎落泪,他更加小心地、轻柔地吹气,呵护着这点脆弱的火种。火星蔓延,点燃了揉碎的草药,橘红色的火苗如同希望的精灵,终于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上方的细小枯枝,发出噼啪的轻响。
温暖!久违的、令人感动的温暖,随着那跳跃的火焰,开始驱散窑洞中刺骨的寒意!
寻屿迅速添上稍粗一些的枯枝,看着火堆稳定地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土壁上,摇曳不定。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冰冷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了复苏的暖意。
他看向依旧昏迷的罗衍,火光映照下,对方苍白冰冷的脸庞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微弱的暖色。寻屿的目光落在罗衍那只紧攥着雪团的手上。那雪团被他的体温和火焰的热力烘烤着,融化的速度加快,清澈的水滴不断滴落。
就在这时,寻屿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盯着罗衍那只紧攥雪团的手——在他紧握的指缝间,那些融化的雪水,并没有完全流走!有一部分,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他冰冷的手指皮肤表面,极其缓慢地、蜿蜒地流动着!那轨迹…仿佛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坚韧的“气”感!
这…这是?!寻屿的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真气?!
---
(http://wmfxsw.com/book/867377-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mf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