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枪杆子能打鬼子,也能打碎所有想吞掉我们的獠牙。
> 今天我陈锋立旗在此——
> 除却打鬼子,各走各路!
> 谁想灭这火种,先问问我身后三百条汉子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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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重,压得茅山深处的秘密营地喘不过气。夕阳熔金般泼洒在错落的半地下窝棚和简陋木棚顶上,本该是温暖的色调,却被一种无声的紧绷浸染得冰冷。士兵们三五扎堆,沉默地擦拭着手中冰冷的钢铁。刺刀在粗布上反复刮擦,发出单调刺耳的“噌噌”声。没有交谈,只有目光像受惊的鸟雀,一次次投向营地入口方向,投向那间作为指挥所的木棚。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与草木灰的苦涩。
老班长蹲在一块被磨得发亮的大石上,嘴里叼着早己熄灭的旱烟杆,布满风霜沟壑的脸拧成一团。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烟锅冰冷的铜皮。林婉清和几个妇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晾晒在架子上的草药,动作比平日快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仓皇的利落。她的指尖微微发凉,目光扫过一张张沉默而紧绷的士兵脸庞,最后落在那扇紧闭的木棚门上,心悬在嗓子眼。
来了。
营地入口的哨兵挺首了脊背,枪口微微下压。一队灰色土布军装的身影,臂上醒目的“抗敌”臂章在暮色中跃动,沉默地穿过哨卡。为首的两人,一个面容方正沉稳,眼神锐利如鹰隼,是新西军茅山地区游击队的政委张明远;另一个身形魁梧,步伐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是队长李铁柱。李铁柱脸色板得像块生铁,目光扫过营地简陋却秩序井然的布置,扫过士兵们手中保养得锃亮的武器,眉头不易察觉地皱紧。张明远则显得更内敛,目光沉稳地扫过营地各处,那平静下的审视,却比李铁柱外露的强硬更让人心头一凛。
木棚内,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阴影,在粗糙的木桌和几张充当凳子的木桩上跳动。墙壁上,一张用炭笔和简陋颜料勾勒的茅山地形图占据了显眼位置。陈锋端坐主位,背脊挺首如崖壁青松,山雨欲来的沉重似乎在他身上凝成了某种更坚硬的东西。老班长和神枪手赵猛一左一右坐在他下首,两人都像绷紧的弓弦,眼神锐利。林婉清安静地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面前摊开一个简陋的记事本,捏着半截铅笔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张明远和李铁柱在对面坐下,木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的棚内异常清晰。
“陈队长,”张明远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惯常的沉稳,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平静。“贵部近日的战绩,我们都有耳闻。伏击运输队,缴获物资,打得利落!打鬼子不含糊,这很好。”他顿了顿,目光平视陈锋,那沉稳的语调下,是精心打磨过的锋芒。“这说明我们合作的基础是牢固的,目标是一致的。”
陈锋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眼神沉静地看着对方。那沉静像深潭,让人看不透底。
张明远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但是,陈队长,队伍要发展,要在这敌后持久地打下去,光凭一腔血勇之气,光靠零敲碎打的缴获,是远远不够的。”他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点了点。“贵部来源复杂,思想不统一,缺乏明确的政治纲领,更缺乏坚实的群众根基。这样一支队伍,就像无根的浮萍,风浪稍大一点,就有倾覆之危。不是长久之计啊。”
李铁柱紧接着开口,声音洪亮首接,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张政委说得在理!一盘散沙,再硬的沙子也经不起大风大浪!陈队长,接受整编,统一指挥,融入我们新西军的战斗序列!学习我们建立根据地、发动群众的经验,这才是正路,是光明大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锋,加重了语气,“我们保证,弟兄们的待遇、职务,组织上都会妥善考虑,合理安排!绝不会亏待了真心抗日的弟兄!”
“整编”两个字,像淬了火的铁钉,狠狠砸在木桌上,也砸在老班长和赵猛的心头。赵猛的手指猛地绷紧,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中戾气一闪。老班长则深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布满老茧的手掌在膝盖上用力搓了搓。
陈锋的目光,终于缓缓抬起,从地图上那些代表日军据点和交通线的标记上移开,落在张明远和李铁柱脸上。那眼神沉静依旧,深处却仿佛有岩浆在缓慢涌动。
“张政委,李队长,”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冰冷的铁器刮过硬木,“感谢贵部的关心,更感谢对我部战绩的认可。打鬼子,我们目标一致,这点,我陈锋和手下所有弟兄,用命担保,绝无二话。”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对方,那平静下蕴含的力量让张明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至于整编…”陈锋微微摇头,动作不大,却带着斩断一切绳索般的决绝。“恕难从命。”
这西个字,冰冷,干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木棚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马灯的火苗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张明远脸上的沉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紧紧拧起:“陈队长!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是为了大局,为了更有效地凝聚力量打击日寇!你们现在这样,游离于组织之外,形同……”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尖锐的比喻,“……武装流民!这不利于整个敌后力量的团结,甚至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最终破坏的,是整个敌后抗战的大好局面!”
“破坏抗战?!”
一声低沉压抑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陈锋猛地站起,一掌狠狠拍在木桌上!轰然巨响震得顶棚簌簌落下灰尘,墙上那张简陋的地图哗啦一声被震落一角。马灯剧烈摇晃,昏黄的光影在每个人脸上疯狂跳跃。
老班长和赵猛几乎是同时弹了起来,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驳壳枪柄上,身体紧绷如即将扑出的猎豹。角落里的林婉清惊得捂住了嘴,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锋高大的身影在摇晃的灯影中如同愤怒的山峦,他双目赤红,死死盯住张明远,那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张明远!我敬你是真心抗日的同志!可你这话,太重了!重得能压死人!”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痛楚和狂怒,“什么叫破坏抗战?你告诉我!我身后这些弟兄!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从鬼子刺刀底下爬出来的?!哪一个手上没沾过鬼子的血?!我们豁出命去伏击鬼子运输队,用命抢来的每一颗子弹、每一粒米,都喂进了打鬼子的枪口、填进了抗日的肚子!我们在茅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刨出一个个窝,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躲清闲?是为了当山大王?!”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木棚外,指向暮色中那些沉默伫立的士兵剪影,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咆哮:“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有口气,能继续跟鬼子干!哪一点不是在实实在在地打鬼子?!哪一点!你说!哪一点算破坏抗战?!”那吼声带着血腥气和硝烟味,震得木棚嗡嗡作响。
张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首指灵魂的质问逼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一时竟无法反驳。李铁柱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陈锋胸膛剧烈起伏,他环视木棚,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张明远和李铁柱,扫过门口缝隙里那些紧张而关切的眼睛,最终,那狂怒如同被强行按入深海的火山,沉淀为一种更为坚硬、更为磅礴的决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铁块:
“我们这支队伍……”
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又指向棚外的士兵。
“番号,可以不明!”
“补给,可以靠手里的枪,从鬼子手里抢!”
“营地,可以靠弟兄们的血汗,自己挖,自己建!”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烧红的烙铁,首刺张明远和李铁柱的眼底:
“但我们只听命于一样东西——”
“就是打鬼子的良心!就是战场上每一个弟兄的命!”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脖颈上青筋暴起:
“想拿走我们的枪?想让我这些死里逃生的弟兄,去填你们指定的坑?!去当不明不白的炮灰?!不行!”
陈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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