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龙骨初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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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龙骨初铸

 

寒风卷过破碎的山岗,吹动着刚刚树立起来、简陋但威严的军旗。旗帜上,那代表“锋刃”的标志猎猎作响。

陈锋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身体依然带着死里逃生的疲惫,但脊背挺得笔首,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山谷里聚集的人群。

这里曾是荒芜之地,如今却挤满了人。三千余人,成分复杂到令人头痛——有被打散的国军正规军残部,军官士兵混杂,建制己然不全;有被鬼子屠了乡、怀着刻骨血仇而拉杆子起来的民团,带着自制的土铳、梭镖甚至锄头,人人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有溃散的杂牌地方军,眼神迷茫,士气低落;还有一些路上被他收拢的、像他一样九死一生突围出来的零星战士。

喧嚣、混乱、疲惫、惊惧、希望……种种情绪在这片临时营地里交织、发酵。

陈锋身旁站着几个人。面色坚毅、一条胳膊还用布带吊着的王胡子,他是最早跟随陈锋、又一同死里逃生的核心;几个原本是连、营级别的国军军官,脸上带着疑虑和审视;还有几个民团首领,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锋。

“诸位!”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场中的嘈杂,“从鬼子屠刀下逃出来,是老天爷给了我们第二条命!聚在这里,是缘分,也是责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脸:“鬼子还占着我们的土地,杀着我们的百姓!我们是军人,是爷们儿,能就这么散了,任由他们在我们家里拉屎撒尿吗?!”

人群里响起参差不齐的低吼:“不能!”

“那就得攥成一个拳头!”陈锋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盘散沙,就算有三千人,也不过是鬼子的靶子!一口就能被他们吞掉!必须拧成一股绳!得有章法!”

他指向王胡子:“王连长,你带过兵,懂纪律!从今天起,你负责军纪!不管他以前是当官的还是拿锄头的,进了这支队伍,只有一个身份:抗日军人!敢祸害百姓,敢临阵退缩,杀无赦!”这话杀气腾腾,让一些杂兵痞子脸色发白。

王胡子挺胸,嘶哑但坚定地吼道:“明白!锋刃!”

陈锋又看向那几位国军军官:“张营副,李连长,赵连长!你们带过正规军,懂操典!我要你们,把这三千人,不论出身,打散了,重新编组!”

一个张姓营副皱眉,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长官,如何编组?还按原有编制?”他身后的几个连级军官也看向陈锋,带着某种固有思维的惯性。

陈锋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字,斩钉截铁:“不!推倒重来!上峰传下一种新法子——三三制!”

“三三制?”下面传来一片困惑的低语。这个词对大多数人来说,无比陌生。连那些国军军官也皱紧了眉头。

“什么是三三制?”有人大声问了出来。

陈锋走下土坡,来到人群较集中的地方,俯身捡起几块石头:“简单说,就是以三个班组成一个排,三个排组成一个连!班长、排长、连长,层层递进指挥!”

他用石头在地上简单地摆着:“一个班,通常九到十二名战士。分成战斗小组,一个小组三西个人,选一个老练的当组长!打仗时,不是一窝蜂冲,那样有多少人都不够鬼子机枪突突的!得拉开距离,三个小组形成梯次、三角进攻或防御!”

他用手比划着:“前面进攻小组吸引火力,侧翼小组穿插,支援小组提供火力压制或及时补充!三个小组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即便班长大,排长、连长也能首接指挥到小组!灵活!不散!懂了吗?就像三把尖刀,合在一起,刺出去才有力量!”

人群安静了下来,许多人开始努力消化这颠覆性的概念。一些老兵和军官则陷入了思考。这种强调小分队独立作战、灵活多变、相互支援的战术思想,与他们之前奉行的大兵团密集冲锋或死守阵线的打法,截然不同!

一个民团首领摸着下巴:“长官,听着是挺活泛…可咱们人杂、枪差,能玩得转吗?鬼子那火力…”

陈锋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正因为我们人杂枪差,才更要靠动脑子!靠配合!鬼子是厉害,可他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空档、总有弱点!三三制,就是要以最小的代价,打掉鬼子的气焰,啃下他的血肉!要练!往死里练!把散沙炼成钢铁,把生手练成老兵!”

他提高声音:“从今日起!所有人,不论出身,打散原有编制!以老兵、骨干为种子,带新兵!军官、士官层层负责,教他们什么是三三制,练协同、练配合、练枪法、练体能!我要三个月内,看到一支全新的‘锋刃’!”

山谷里回荡着陈锋斩钉截铁的声音。这三千人的命运,在经历生死边缘后,又被强行投入了一个充满痛苦、希望和不确定性的熔炉。三三制,这副陌生的骨架,正艰难地支撑起这支浴火重生的部队。这是一次痛苦的涅槃,陈锋和他的“锋刃”,将用血汗和战斗证明这套“龙骨”的价值。

训练伊始,山谷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喧嚣的角斗场。口令声、呵斥声、奔跑的脚步声、因动作不到位被惩罚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混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第三班!你们是三个小组!别挤成一堆!散开!散开!”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年轻排长,脸涨得通红,看着自己手下一群原本是不同队伍的散兵和民团战士排成一个歪歪扭扭的方阵,急得跳脚。

“妈的,老子以前就是冲!往前跑就完事!搞这么弯弯绕绕,累死个人!”一个满脸横肉的溃兵抱怨着,故意磨蹭。

王胡子带着督战队,冷着脸走过去,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那溃兵腿上:“闭嘴!执行命令!再磨蹭,下一个训练项目加量!”

另一边,一个战斗小组正在练习战术移动。

“组长!三娃子掉队了!”一个新兵紧张地喊。

被任命为小组长的老班长咬着牙:“保持队形!火力支援组,注意观察侧翼!别慌!记住你手里的家伙!”

然而配合失误频频发生。一个小组前进时,负责侧翼掩护的另一个小组还在原地发懵;或者小组内部成员跑位重叠,互相绊倒;口令传递混乱,后面的人听不到前面班排长的指挥。原本三人的战斗小组在训练中常常因为各种原因变成“2+1”,甚至孤零零的一人。老兵嫌弃新兵笨拙,新兵畏畏缩缩不敢动。军官和士官大多也是刚接触这种打法,指挥起来磕磕绊绊,经常出现多头指挥或者无人指挥的空挡。

训练的强度远超这些刚刚死里逃生、饥一顿饱一顿的人们的承受极限。高强度的战术演练、长途奔袭、挖工事、拼刺刀…许多人倒下,或是因为体力不支,或是因为伤病(其中不少人在突围时就带着伤),更多的是绝望和不解带来的抵触。

陈锋站在高处,脸色冷峻地看着这一切,听着各种诉苦和请求“变通”的声音。他身边几个原本的国军军官也面色凝重。

“长官,”张营副忧虑地说,“三三制是好法子,可…操之过急啊!底子太薄,很多人枪都打不响,步子迈这么大,我怕…人心散了。”

“散?”陈锋的声音冰冷如铁,“死在鬼子刺刀下的时候,人心就不散了?现在不把他们练出来,在战场上散得会更快!那是死!”

他指着正在训练场边上休息的人群,其中有人因训练动作不到位被教官加罚端枪半个时辰,手臂抖如筛糠,旁边几个新兵看得脸色发白,眼神闪烁。

“我知道苦,知道累,知道你们有人想回到老路上,不用动脑子,跟着冲就行。”陈锋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山谷仿佛都安静了瞬间,“可那样的人命填得了几个山头?!三三制,是活命的法子!是杀鬼子的法子!今天流的汗,是为了明天少流血!”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些疲惫、麻木甚至带着怨气的面孔,缓缓说道:

“骨头生锈了?那就砸碎了它,重新长!人散漫惯了?那就用规矩、用协作、用身边兄弟的命把他们捆紧!记住!你们现在练的不是队形,是活命的门道!练的是在鬼子枪口下能把身边的兄弟带出来的本事!是让鬼子踩不到你,反咬他一口血肉的本事!”

“苦?累?想想你们死去的亲人,袍泽!想想鬼子还在我们的地头上张狂!这点苦累,忍不了?!今天不把自己往死里练,明天鬼子就真把你们往死里打!王胡子!”

“到!”

“从今天起,后勤保障给我优先!能收集到的吃的、穿的,紧着训练场!晚上加开夜课!老兵带新兵,班长教组员,一遍学不会就十遍!一百遍!练到吐,练到爬不起来也要把动作刻进骨子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个月!我要看到一支能用三三制打仗的‘锋刃’!做不到,我第一个撤了他的职!执行不力,拖后腿的,军法处置!”

最后几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气。山谷中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更加沉重、却开始带上某种决然味道的喘息。陈锋的话像铁锤,一下下砸碎了部分人内心的侥幸。痛楚是真实的,但一条通往复仇和生存的荆棘之路,也被他用冷酷的决心铺在了每个人的脚下。

这注定是一个充满了血汗、磨合甚至牺牲的严冬。旧有的一切被粗暴打碎,新的骨骼在痛苦地生长。这支成分复杂的部队,正经历着一场脱胎换骨的锻造。陈锋知道这是饮鸩止渴,时间不多,但他别无选择。“锋刃”想要咬碎侵略者的骨头,必须先把自己淬炼成一块坚硬、锐利、灵活、坚韧的钢铁。三个月,这是他给出的唯一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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