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王玉夕跟着爷爷重返鹰嘴山。
王老太爷的布鞋踩过露水打湿的草径,每一步都压得草叶簌簌响。
王玉夕攥着阴阳盘走在后面,盘底还残留着昨夜震动后的余温。
她盯着前方爷爷微驼的背影,忽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发在雾里泛着青灰——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爷爷老了。
"人没了。"王老太爷在老槐树下停住脚。
昨夜布阵的坟圈里,除了被朱砂灼出的焦痕,连半片黑袍衣角都寻不见。
王玉夕蹲下身,指尖拂过泥土,沾起一小撮灰白色粉末。
那粉末刚碰到皮肤就蜇得发疼,像有细针在扎:"爷爷,这是......"
"西方魔鬼的祭祀灰。"王老太爷蹲下来,用枯枝拨了拨粉末,声音像被石头压着,"混了硫磺、人油和邪灵骨粉。
我在古籍里见过——他们用这东西腐蚀龙脉,把灵气变成滋养魔鬼的毒浆。"
王玉夕的后颈泛起凉意。
昨夜那魔鬼虚影啃食黑袍道人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捏紧阴阳盘,盘身立刻传来温温的触感,像在安抚她的颤抖:"可他......为什么要让魔鬼啃自己?"
"信徒的疯病。"王老太爷站起身,目光扫过整座山,"他们拿血肉当祭品,换魔鬼的力量。"他指节叩了叩老槐树斑驳的树干,"这树活了上百年,本是镇山的灵物,现在根须都被黑丝缠成了死结。"
归村的路上,王玉夕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
她数次回头,只看见雾里摇晃的树影,和山脚下那口老井泛着绿苔的井沿。
村口的老槐树下,村长王伯正蹲在井台边。
他的旱烟杆在手里转得飞快,烟丝撒了一裤腿。
看见祖孙俩,他猛地站起来,烟杆"当啷"掉在地上,溅起的泥点沾在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
"那雷......没伤着人吧?"王伯搓着双手,目光在两人脸上跳来跳去,喉结像吞了个枣核似的滚动。
王玉夕盯着他发颤的指尖。
昨夜布阵前,这双手还端着茶碗说"那道人是云游来的,给咱村看了风水",可现在指缝里沾着的,分明是和鹰嘴山泥土里一样的灰白粉末。
"王伯。"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山风还冷,"昨夜那道士,是不是你引来的?"
王伯的脸瞬间煞白。
他张了张嘴,又慌忙去捡地上的烟杆,铜烟嘴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响:"夕丫头别瞎说......我就是看他说能帮村子......"
"帮村子?"王老太爷的声音像敲在冰上,"帮村子引来魔鬼?"
王伯的膝盖一弯,"扑通"跪在青石板上。
他的额头抵着王玉夕的布鞋,哭腔里带着股狠劲:"他们说,只要让那道人动鹰嘴山的风水,我王家子孙三代都能在城里买房买车!
我儿子在工地摔断了腿,孙子要上重点小学......我就想着,就动一点点......"
王玉夕后退半步,避开他呼出的热烘烘的气。
她看见王伯后颈有块青紫色的斑,形状像朵枯萎的花——那是被邪术侵蚀的痕迹。
"起来。"王老太爷转身就走,"晚上来我家,把前因后果写清楚。"
王玉夕跟着爷爷往家走,回头时正撞进王伯抬起的眼睛里。
他的瞳孔泛着浑浊的灰,像被一层雾蒙住了。
是被魔鬼下了咒。她攥紧阴阳盘,盘面烫得几乎要烧穿掌心。
夜里的纯阳村格外安静。
王玉夕躺在土炕上,听着爷爷在堂屋翻《阴阳秘典》的沙沙声,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忽然被一阵灼痛惊醒。
她猛地坐起——阴阳盘正贴在胸口,像块烧红的炭。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了,可她分明看见,窗纸上映着一团黑雾,正顺着墙根往院里爬。
"祖坟!"她掀开被子跳下床。
昨夜的梦境突然清晰起来:黑风卷着碎石砸向祖坟,第三座碑"咔嚓"裂开,露出里面爬满黑丝的骸骨。
现在想来,那不是梦,是阴阳盘在示警。
王玉夕摸黑出了门。
村后的小路被露水浸得滑溜溜的,她跌跌撞撞跑着,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山谷里撞出回声。
等她跑到祖坟时,月光刚好从云缝里漏下来——
七星阵的朱砂痕迹被刮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用黑血画的五芒星。
五芒星中心插着根白骨,骨头上串着七枚生锈的铜钱,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油。
"小丫头片子,倒是警醒。"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玉夕转身,正看见黑袍道人从老槐树后走出来。
他的左脸塌陷了一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右眼里爬满血丝,像要滴出血来。
"你昨晚没走。"她强迫自己稳住声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符袋——爷爷说过,遇到邪祟要先定住心神。
"走?"黑袍道人笑了,下巴的骨头跟着颤动,"这龙脉的灵气才吸了三成,我怎么舍得走?"他抬起手,白骨上的铜钱突然"嗡"地一声,五芒星里腾起黑雾,"你爷爷的破阵,困得住我一时,困不住我一世......"
"那试试这个?"王玉夕猛地甩出一张符纸。
符纸"刷"地燃起火苗,照亮了老槐树上挂着的八卦镜——那是爷爷白天悄悄布置的。
镜光折射在五芒星上,黑雾立刻发出"滋滋"的惨叫,像被泼了滚水。
黑袍道人尖叫着后退,他背后的魔鬼虚影突然窜出来,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咬向他的脖子。
他却笑了,血从嘴角流下来:"来啊!
吃了我!
让我变成真正的魔鬼!"
阴阳盘在王玉夕手里剧烈震动。
她感觉有股热流从丹田涌上来,顺着手臂灌进盘里。
盘面的八卦图突然旋转起来,金光像活了似的缠上黑袍道人和魔鬼虚影,将他们往五芒星里逼。
"滚回你的地狱!"她大喝一声。
金光猛地收缩,黑雾和虚影被扯进五芒星中心,发出刺耳的尖啸。
黑袍道人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还带着疯狂的笑,接着就被金光撕成了碎片。
西周突然安静下来。
王玉夕扶着老槐树喘气,手心全是冷汗。
月光重新洒在祖坟上,五芒星的痕迹正在慢慢变淡,像从来没出现过。
"夕丫头。"
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玉夕回头,看见他提着马灯站在路口,灯影里的脸带着少见的欣慰:"做得好。"
她低头看手里的阴阳盘。
盘面不再发烫,反而透着温润的光,中心的八卦图还在缓缓转动,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它......好像醒了。"她轻声说。
王老太爷走过来,用袖口擦了擦她脸上的汗:"阴阳盘认主了。
它等这一天,等了快百年。"
山风突然吹起。
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王玉夕看见树影里有个青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是只手,正朝山脚下的老井方向指。
她眯起眼。
老井的井沿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痕迹,像朵半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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