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结构反转的杀人手法。”林初在局长会议上简明扼要地说。
“传统手法是——先发生,再记忆。”
“他则是——先创造记忆,再补充发生。”
“我们在和‘记忆建构顺序’对抗。”
“他不是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是制造一个‘在场的虚构日子’,把死亡嵌入其中。”
**
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
如何证明“那一天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们无法首接否定每个人的回忆——记忆是主观的、非证据性的。必须找出一个外部标准。
“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模板最初的版本,能定位它是如何从‘假设’变成‘既定’,我们就能还原这个日子的构建路径。”唐箴说。
而这正是他们目前仅有的一线突破口。
林初决定采取极端措施。
“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她说。
“我们不再从记忆去拆解。”
“我们让一个‘没有第八天记忆’的人,进入相同环境,看他能否‘记起’那一天。”
——换句话说:
如果一个没有经历那天的人,也能通过“语法模板”自动生成回忆——
那就能证明:那一天是被“模板诱导”的,而非真实发生。
而他们很快找到了这个“空白样本”。
是林初自己。
她曾注册过《时述》,但从未填写任何关于那段时间的内容。
林初望着唐箴,冷静地说:“把那段模板给我。”
“让我看看,我是否也能记得那天。”
这不是一次实验。
而是一次对记忆真实性的终极反击。
实验开始于午夜前十分钟。
林初坐在模因局三号室内,头戴“记忆诱导监测仪”,眼前屏幕闪烁着《时述》的标准写作界面。文字模板正在缓缓加载,而心理干预员唐箴则在隔离室外监督诱导过程的全程。
这是一次逆推式验证:
如果林初——一个未曾“亲历第八天”的人——在阅读并填充延霜设计的心理模板后,仍能构建出“第八天”的具象记忆场景,则证明该日子的记忆并非因“事件存在”而生,而是被模板语言植入。
林初将手指放在键盘上。
她开始阅读:
“那天不是阴天,却让人无法记住阳光的样子。”
“你从车站出来,看见旧同学向你招手。”
“你忘了他是谁,但出于礼貌,你仍回应。”
她没动笔,但脑海中,确实浮现出了画面。
不仅是画面,还有情绪的锚点。那种**“似曾存在”**的既视感,犹如回忆本身被格式化、打包压缩后重新解锁——熟悉,却并不真实。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
唐箴迅速按下干预按钮:“林初,你还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吗?”
林初沉默了几秒,喃喃道:“星期……西?”
那正是“第八天”的伪记忆所对应的锚定日期。
监控室内的褚珩皱紧眉头:“语义层面己经开始渗透了。她的大脑正在试图为空白构建叙事。”
这正是延霜的杀人方法。
不是在那一天杀死一个人,而是让所有人——在语言中再造那个不存在的日子,从而令谋杀行为“合法嵌入”记忆系统中。
“这不是杀人。”唐箴低声说,“这是在时间之外,编写一场语言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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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严镇南带着审讯报告赶到监控室。他用力甩开文件夹,指着其中一页。
“我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延霜不是孤立完成这个模板系统的。”
“他有合作者。”
“一个专门负责分析用户心理反馈并进行模板更新的语义工程师——曾瑾。”
曾瑾,曾是大型人工智能写作模型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在延霜创业前六个月退出团队,理由是“语法与真实感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
她留下过一句话:
“当你可以定义一个人的记忆结构时,杀与救,不过是改变语态。”
她从未出现于本案表层。
因为她的杀意不体现在行为,而体现在语法设计中。
“她是罪行背后的语言编织者。”严镇南说,“而延霜,只是这出剧本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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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突然站起身,声音干涩:
“我明白了。”
“延霜不是要让别人记得他存在过某一天,而是要让那一天存在过他杀人的行为——”
“换句话说,他不是在制造不在场证明。”
“他是在制造不被怀疑的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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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走向技术台,调出《时述》模板的语言版本日志。
果然,延霜使用的模板版本,并非原始文件。
它被曾瑾在最后上线前,加入了一个关键模块——“情绪递推句式”。
即:诱导用户将模糊时间锚点,自动转换为带情感强化的既定事实。
“那天我哭了”,远比“可能那天我不太开心”更具说服力。
“记忆即情绪绑定的结构化语言。”林初喃喃。
她迅速调取了五位“错觉者”的回忆稿件,发现每个人都在“第八天”段落中使用了大量“身体感受词”:刺眼的阳光、灼热的空气、地铁里的汗味、鞋底的沉重。
所有这些感受,都是“先于时间”的。
换句话说:
他们不是在记得那一天。
而是在重现某种身体情绪,从而相信那一天曾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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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最终突破口,在于那位心理咨询师留下的一条语音。
是延霜某次治疗中录下的:
“我不能让她消失。”
“我杀她,不是为了让她死,而是为了让那个‘她还活着的日子’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否则,我那天就等于没有活过。”
声音最后,他几乎是哽咽的。
此刻,唐箴沉声总结:
“他用语法,给自己造了一座墓碑。”
“让整座城市记得一个不存在的日子。”
“但那个日子,实际上只是他自己想要活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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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结案报告中,模因局以“语言结构性幻觉”定义本案凶手心理状态。
延霜在未被捕前,主动前往警局自首,他留下的唯一一句话是:
“我只是想让她死在一个值得活的日子里。”
曾瑾在国外落网,罪名是“设计引导性心理语言结构致人精神误导与死亡”。
这并非法律上常规可定义的罪名。
但足以让她在“人类可接受记忆建构边界”的审判中,终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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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结束后,林初独自走在街头。
天色正暗,她看向手机中《时述》App界面,那一行提示仍在:
“今天,是否值得写下?”
她终于点击了“否”。
屏幕熄灭。
因为她知道:
有些日子,不值得存在。
哪怕它是你“记得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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