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林初坐在旧办公室的角落,窗外是雨,不急不缓地拍在窗台与防盗栅之间的空隙,如同打在两个版本的自己之间。
她己经三天没睡好。
因为那封信。
准确地说,是因为那封**署名“林初”**的信。
信封没有邮戳,没有收寄痕迹,就那样被规整地放在她办公室的资料夹中,像是她自己前一秒亲手放进去的。
信的开头一句话:
“你以为你是林初。其实你只是林初在第一部剧本中被删掉的‘观测替身’。”
她本应立刻报警、封锁、追踪服务器。然而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坐下,将那封信读完。
每一行字都像是有人在她脑中说话,语调、节奏、甚至她惯用的句式——分毫不差。像是照着她脑中的语言模型编排的。
信中没有威胁,没有指控,只有冷静而精确地展开一个荒谬的逻辑:
“你不是一个真实的主体,而是某个版本中为验证‘他人是否真实’而临时构建的替身。”
“在意识系统的残片里,还有你未被执行的角色参数。”
“来找我,我们一起寻找那个被删掉的‘你’。”
落款没有名字,只是两个字母:
LP
她不知道为何第一反应不是“谁在恶作剧”,而是:
——这封信说的不是不可能。
那一刻,她恍然意识到:
“我是谁”,这件事,从未被证实过。
凌晨五点,林初抵达系统语言档案局。借助她在上一案中申请下的“意识模拟接口权限”,她进入了——一个几乎从未开放的禁区模块:
【意识残片系统(Observation Discarded Fragments)】
简称:ODF
据说这个模块只保存那些未被编入叙述剧本的意识副本。它们没有真实经历、没有正式编号,只是被设定过、被激活过,却从未被执行过的“意识草稿”。
她从未真正接触过这个系统,只在文档注解中看到一句简述:
“每一个人,都有一些被构建却未使用的自己。”
如今,她被迫对着那句注解,敲下自己的名字:
【林初】
系统屏幕沉默十秒后,弹出一句提示:
【共检索到2个林初相关意识副本:】
主识别编号:LIN-0-A1(现权限使用者)
次识别编号:LIN-0-FG(被归类为“观测替身”)
林初心中一跳。
她点开第二个编号。
界面加载时没有动画,也没有过渡。像是你走进一间本应存在的房间,却发现门早己开着。
屏幕上,浮现一段录音,来自那个被定义为“替身”的林初。
不是视频。没有影像。
只有她的声音——准确地说,是她熟悉的声音,用略慢的语速念出:
“你以为你在调查他人,其实整个结构中,你只是为了他人‘被观察’而存在。”
“你的所有疑问,早在设定你这具‘意识模型’时就预置好了。”
林初身体前倾,盯着屏幕,像是要从那段声音中分辨出哪怕一丝属于“非我”的特征。但每一个停顿、每一个咬字,都像是她自己说的。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录音。
这是某种语言建构反馈器。
它不是“播报”,而是“读取”。
她看向屏幕下方的一行注释:
【语音来源:LIN-0-FG。触发条件:主意识体主动调用“自我否定命题”。】
林初瞬间回想起三天前她收到信后,心中曾闪过的一句话:
——“如果我不是林初呢?”
那一刻,她的“大脑语言系统”己经对ODF系统发出了访问请求,而她未曾察觉。
她自己,触发了副本的唤醒机制。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对着控制面板轻声说道:“你是谁?”
沉默一秒。
系统中那熟悉的声音回道:
“你当然知道我是谁。”
“我是你说不出口的自己。”
“我是你曾在第一案中放弃的‘疑问者’人格模板。”
“当你决定成为‘破案者’那一刻,系统将‘怀疑一切’的那部分你……裁剪了。”
“可你忘记了,语言系统是对称的。”
“你对他人说出结论的方式,也决定了你无法对自己质疑。”
林初喉咙微紧。
她意识到,这不是某个疯子留下的程序,而是真正“她”的残余部分——被逻辑系统封存、被理性替代的那一块“非理性之我”。
那个从未被允许出声的“假设者”。
系统提示音响起:
【是否开启对话模拟?】
【对象:LIN-0-FG(观测替身)】
【提示:本次模拟会在一定程度上扰动主意识结构。是否继续?】
林初没有犹豫。
她点了“是”。
瞬间,办公室的灯熄灭,屏幕黑去。耳边只有她自己的呼吸与——另一个她的声音。
“你知道这场剧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林初缓缓回答:“从我破获第一个‘语言犯罪’开始。”
声音在黑暗中轻轻一笑:
“错了。那是你作为主角的开始。但我,作为你替身的剧本,早在你出生前就被写好。”
“只是你太快接受了逻辑、破案、语言定义世界这套系统,于是你从未问过——是谁定义了你说话的方式?”
“你追问真相,却从不怀疑你‘想知道真相’这件事本身。”
林初忽然想起那封信的最后一句:
“你不是被设计用来解决问题的。”
“你是被设计用来承认自己无法解决问题的。”
她猛然睁开眼,屏幕恢复。界面中断,系统自动退出ODF模式。
提示音重复:
【模拟结束。主意识震荡指数:8.2。建议休眠。】
她的手却在颤抖。
不是害怕。
而是第一次,她从案件里“跳脱”出来,意识到:
她不是在解决别人的谜题,而是在被一层层剥开自己的叙述权限。
而现在,她必须开始追问——
“我是谁说出来的?”
这句话,也许是这个世界最难解的谜团。
意识残片空间内没有时间流动的感觉,只有逻辑不断闭合又重新打开的节奏感。
林初站在虚构交错的意识场景中,西周不是真实的房间,也不是完全抽象的幻境,而像一片语言生成的过渡地带——词语未完全编译,语义在半空中颤动,如同随时会塌陷的定义碎片。
她面前浮现出那段名为“LIN-0-FG”的替身人格。
不是人形,也不是声音的影像,而是一团由语言逻辑组构的“自我描述结构”。
它以林初的声音说话,却不用她的表情,不使用她习惯的眼神,而是用她曾拒绝使用的句式——那些她认为“太模糊”、“太主观”、“不具证据支撑”的语调。
那团意识仿佛在讥讽:“你只用句号来理解世界,却从不肯用省略号。”
“所以我活下来了。”
林初平静地道:“你说你是‘我未被使用的替身’。可是替身的意义,在于为主角服务。”
“我现在需要你。”
那意识团缓缓旋转,像是在咀嚼这句话。
“你认为我会帮你?”它冷冷反问,“你甚至不承认我有资格作为‘你’。”
林初沉默。她确实没资格反驳。她曾选择割舍“感性”、“怀疑自身”、“经验上的不确定性”等人格参数,只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理性机器”般的侦探。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面对着被她自己“语言选择”排斥出去的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意识残片继续说话: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找到答案。”
“你只是想从我口中听到——你不是假的。”
“你把‘真实’挂在嘴边,却不知道‘真实’这词语本身,就是集体共识的一种惯性。”
林初皱眉,抬手停住了语流。
“我来是为了重新归档你。”
她手中的权限核验卡亮起红光——这是语言系统最高等级的“整合授权”标识。
她不是来聆听的,她是来主导对话、整合两种“意识权限”的。
她知道:这个“LIN-0-FG”并不只是逻辑上的残片,而是第一部系统剧本设定时,曾试图引入却最终被删掉的“观察视角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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