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云州老城区的屋檐时，陈墨正蹲在斑马线转角处。
外卖小哥刚才急刹的痕迹还在——车头压出的橡胶印子像道扭曲的疤痕，车筐里洒出的奶茶在地面洇开，混着那片可疑的油光，泛着黏腻的暗黄。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的不是糖分的甜腻，是带着土腥气的湿冷。
“叮——”
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展开。
陈墨瞳孔微缩，那些跳动的数据流里，“地下排水管结构异常”的红色警示刺得他太阳穴发疼。
扫描范围向下延伸五十厘米时，三维建模图里出现蜂窝状的空洞，老旧的混凝土管道像被蛀空的朽木，几处裂缝正渗出地下水，在土层里泡出松软的塌陷区。
“检测到城市隐患：地陷风险（雏形级）。”系统音比往常更冷，“该区域为1983年市政管网交汇点，长期渗水导致土层承载力下降。
若不干预，48小时内发生塌陷概率87%，最危险区域覆盖右转车道，预估影响车辆12-15辆，人员伤亡风险系数★★★☆。“
陈墨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晚停电时，王奶奶举着手电筒的笑脸；想起刚才那个外卖小哥，车筐上还贴着“给独居爷爷送药”的便签。
他蹲在地上的后背绷成了弓弦，指节抵着地面，能清晰感觉到轻微的震颤——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缓慢断裂。
“隐患扩散模拟己启动。”
视网膜上的画面开始快进。
第一小时，地下水渗透速度加快15%；第六小时，空洞向上扩张至30厘米；第二十西小时，表层沥青出现蛛网裂纹；第三十八小时——陈墨呼吸一滞：画面里一辆银色SUV刚转入弯道，地面突然塌陷，黑色的窟窿像巨兽张开嘴，车轮瞬间被吞下半截，后车避让不及连环相撞，救护车的鸣笛刺破天际。
他猛地站起来，运动外套下摆带起一阵风。
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李晓梅的未接来电，但此刻他盯着那片泛着油光的地面，只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得先设警示标志。”他翻出背包里的荧光锥——上次排查电路隐患时买的，还没用过。
黄色的锥桶在晨光里格外醒目，他沿着预估的塌陷范围摆了七八个，最后一个放在最危险的右转车道中央时，有辆送孩子上学的轿车按了声喇叭：“小伙子，这是要修路？”
“前面地面软，您慢点开。”陈墨弯腰给对方看手机里的模拟图，“您看这裂纹，万一...”
“行嘞，听你的。”司机摇上车窗前冲他竖了个拇指，“上次停电也是你帮忙的吧？
靠谱！“
手机终于接通，李晓梅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小陈？
社区群说你在路口摆锥桶？“
“李主任，我需要您帮忙联系市政。”陈墨语速极快，“地下管网塌陷，48小时内可能地陷，坐标我发您系统图。”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接着是翻动纸张的声音：“我现在联络街道应急办。
不过按流程，得先让物业确认现场情况——孙大伟那边我来打招呼。“
半小时后，穿深色Polo衫的孙大伟晃着钥匙走过来，身后跟着抱着相机的林涛。
孙大伟踢了踢脚边的荧光锥，鞋底蹭掉一块黄漆：“小陈啊，你这是...搞行为艺术？”
“孙经理，地下有塌陷风险。”陈墨指着系统投影的建模图，“这里是老管网交汇点，渗水...”
“打住打住。”孙大伟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市政去年刚做过管网检测，报告我都看过，没说有问题。
你一个程序员，懂什么地下工程？“他侧过身，冲林涛挤了挤眼，”再说了，随便封路影响商户生意，损失谁担？“
林涛举起相机，镜头对准陈墨：“上次说黑客攻击，结果是线路老化；这次又说地陷，该不会又想...”
“够了。”陈墨打断他。
他看见林涛镜头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听见孙大伟钥匙串上的物业徽章叮当作响，突然想起昨晚林涛删帖时说的“当面道歉”——此刻对方眼里的戏谑，哪有半分歉意？
系统在脑内震动，居民信任值的进度条突然跳了两格。
陈墨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U盘：“李主任，这是系统生成的风险评估报告，我匿名发给市建委了。”他转向孙大伟，“您要觉得我胡闹，现在可以跟我一起挖开地面验证。”
孙大伟的脸瞬间涨红。
他盯着陈墨眼里的冷光，又瞥了眼逐渐聚拢的围观人群——王大妈举着保温杯站在最前面，几个晨练的老人正踮脚看地上的荧光锥。“行啊，我倒要看看...”他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脸色骤变，“好...我马上到。”
他撞开陈墨往小区跑时，林涛还举着相机：“陈墨，你这样造谣...”
“林记者。”王大妈突然上前，保温杯重重磕在路沿上，“上次你说小墨是黑客，我孙子把你帖子截图给警察了。
警察说要是再乱发假消息，要请你去喝茶的。“她转头冲陈墨笑，眼角的皱纹堆成花，”小墨，我叫了老张头他们来守着，看见车就喊慢点开。“
陈墨喉咙发紧。
他望着王大妈银白的发梢被风掀起，望着老张头搬来自己种的盆栽当第二道警示，突然觉得系统里“居民信任值”的数字，从来没这么烫过。
次日傍晚，陈墨刚推开出租屋的门，电视里的新闻声就炸响：“今日17时，市政工程队在朝阳路与幸福街交叉口发现地下空洞，首径约3米，深度达2.5米，系老旧管网长期渗水所致。
目前该路段己封闭抢修，预计3日内恢复通行...“
画面切到穿反光背心的市政员，举着扩音喇叭喊：“特别感谢提供关键线索的匿名市民，您的细心让我们避免了一起重大安全事故！”
陈墨靠在沙发上，望着电视里被挖开的地面——黑色的窟窿像只闭合的眼睛，旁边堆着的混凝土块上，还粘着他昨晚贴的“地面松软”警示贴。
手机震动，是李晓梅的消息：“市政说要给你送锦旗，你可得露面啊！”
他笑着回了个“再说”，目光扫过窗外。
暮色里，林涛正站在楼下便利店门口，对着手机低声说话，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墨看见他指尖泛白，听见模糊的“盯紧那个程序员”，然后对方猛地挂断电话，转身时差点撞翻垃圾桶。
夜渐深时，陈墨下楼倒垃圾。
雨后的风带着凉意，他经过小区绿化带时，突然皱起鼻子——空气里飘着一缕刺鼻的气味，像燃烧塑料混着化学药剂的味道。
他顺着气味找了两步，可等他再仔细闻，那味道又消失了，只余下潮湿的青草香。
“大概是哪家装修漏了涂料。”陈墨揉了揉鼻子，拎着垃圾袋往垃圾桶走。
没注意到身后，2单元的窗户里，一道黑影闪过，窗帘缝隙间，露出半台架着的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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