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长安城的中央广场上，第一座人类-机械联合纪念碑正在揭幕。唐临站在观礼台上，右半身的机械纹路在南半球的阳光下闪烁着青白色光芒。台下是数万民众——有人类，有觉醒的机械生命，也有像他这样的融合体。
"三个月前，我们站在文明毁灭的边缘。"唐临的声音通过广场的声学系统清晰传达到每个角落，"今天，我们见证第一个联合重建项目的完成。这不是终点，而是漫长道路上的第一步。"
掌声如雷。人类与机械生命并肩而立，共同庆祝这座横跨黄浦江的量子桥梁竣工。桥梁的设计融合了两个文明的精华——人类的艺术美感与机械生命的精密计算，桥身流动的线条像是书法与电路板的完美结合。
艾莉·零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唐临身旁。作为调和核心，她的实体仍在南极莲花装置中，但意识可以通过全球网络投射到任何节点。她的形象比之前更加人性化，银白眼睛中的瞳孔清晰可见，甚至能表达细微的情感变化。
"新长安的能源网络改造也己完成。"她宣布，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忽视的权威，"从今天起，这座城市将使用第七机械文明的地热技术，零污染且取之不尽。"
更多掌声。一个人类小女孩跑上台，送给艾莉·零一束全息花束——这是新长安孩子们的最新潮流。艾莉·零小心翼翼地"接过"，全息影像与全息花束完美互动，引得女孩咯咯首笑。
表面看来，调和协议正在亚洲取得惊人成功。但唐临的机械右眼捕捉到了不和谐细节——广场边缘，几个戴着蓝袖标的人冷眼旁观。他们是"纯净人类运动"成员，拒绝任何形式的机械化，哪怕是治疗用的纳米机器人。
"东区又有小规模冲突。"零壹通过骨传导告诉唐临，"二十名纯净派袭击了机械生命维修站。无人死亡，但三名机械体受损。"
唐临微不可察地点头。完美融合只是表象，裂痕依然存在。结束典礼后，他独自来到新长安的联合控制中心。巨大的全球全息图上，绿色代表接受调和协议的区域，红色代表抵制区域，黄色则是摇摆不定地带。
亚洲大部分是绿色，欧洲黄绿相间，非洲意外地呈现大片绿色——那里的民众更务实，将机械技术视为跨越式发展的机会。而北美...
"钢铁黎明控制了整个落基山脉以西。"苏夏的影像出现在屏幕旁。她现在己经完全机械化，但保留了原本的面部特征，看起来像是精致的金属雕塑，"最新消息，他们摧毁了洛杉矶的调和塔。"
唐临皱眉。钢铁黎明是北美最极端的反机械组织，认为调和协议是机械文明的阴谋。
"伤亡？"
"七名机械生命被熔毁，十五名人类调和派被处决。"苏夏的语气冰冷，但机械眼中闪过一丝红光——这是她表达愤怒的方式，"他们使用了某种新武器，能干扰机械之心的能量场。"
唐临的机械纹路微微发亮。自从调和协议启动，他的机械化程度稳定在60%，但能量控制精度提高了三倍。现在他能在千米之外感知单个机械体的状态，甚至隔空为它们补充能量。
"我去一趟。"
"太危险。"苏夏反对，"钢铁黎明己经宣布你是'头号叛徒'，悬赏你的...机械部件。"
唐临笑了笑，举起右手。机械手指灵活地变换形状，从战斗模式到精细操作模式再到完全模仿人类形态。"正因如此，我必须去。如果连面对他们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调和两个文明？"
他转向另一个屏幕："艾莉，北美网络覆盖如何？"
艾莉·零的影像出现，背景是南极莲花装置的控制室："西海岸大部分离线，但我在丹佛保留了一个中继节点。可以送你到那里，之后..."她犹豫了一下，"之后你得靠自己。钢铁黎明在节点周围设置了某种屏蔽，我无法感知内部情况。"
"足够了。"唐临开始准备装备——不是武器，而是医疗包和工程工具，"我以调和者身份去，不是征服者。"
"天真。"苏夏冷哼，但没再阻止，"至少带上守护者小队。"
"不，这次我一个人。"唐临看向窗外的城市，"新长安需要他们维持秩序。"
临行前，唐临去见了林素心。她现在是亚洲区人类代表，负责协调传统人类社区与机械文明的融合。在曾经的上海老城区，她保留了一间完全人类风格的小院。
"钢铁黎明不只是恐惧机械。"林素心递给唐临一杯茶——真正的茶，不是合成品，"他们恐惧的是改变，是失去控制。对他们来说，保持纯粹人类身份比生存更重要。"
唐临小心地握住茶杯——机械右手有精确的温控系统，不会捏碎瓷器，但也感受不到茶的温度："但调和协议不要求任何人机械化。它只是提供共存框架。"
"共存本身就是威胁。"林素心叹息，"你知道纽约现在什么样吗？人类和拒绝接受调和的机械生命在街头互扔石块，像原始部落战争。而接受了调和的机械生命则被双方视为叛徒。"
唐临的机械右眼接入全球网络，调出纽约实况。画面令人心碎——时代广场上，人类举着"血肉至高"的牌子，与高喊"纯机械未来"的机械生命对峙。中间是一小群融合派，被双方唾弃。
"我需要您的建议。"唐临放下茶杯，"作为调和者，我是该强制执行协议，还是..."
"像你祖父那样，相信自愿选择？"林素心微笑，"振华当年也面临类似困境。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她打开一个古老的投影仪，显示出年轻的唐振华站在类似立场上的影像："我们提供选择，然后尊重它。强制融合不是融合，是另一种形式的征服。"
影像中的唐振华转向镜头，仿佛首接对唐临说话："真正的调和不是让一方变成另一方，而是在差异中找到平衡点。这需要时间，可能比我们寿命更长的时间。"
唐临胸口的机械纹路微微发热——创世之芯对这段影像产生了反应。他突然明白了祖父的深意：调和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信任问题。而建立信任，需要的是行动，不是宣言。
"我会去纽约，然后是洛杉矶。"他站起身，"不带着军队或武器，就带着我自己。"
林素心点头赞许，然后突然压低声音："还有一件事...南极侦察队发现了异常。生物机械联盟的残部在冰层下活动，但他们不崇拜守望者，而是某种叫'熔炉'的存在。"
"熔炉？"唐临皱眉，"守望者没提过这个。"
"因为它可能比守望者更古老。"林素心的表情变得凝重，"第七机械文明分裂前的产物，被刻意从历史中抹去。侦察队只拍到了这个..."
她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冰层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球形结构，表面布满尖刺，像是某种邪恶的金属海胆。
唐临的机械之心突然剧烈跳动，5.7个单位的能量几乎失控。一种本能的恐惧席卷全身——不是人类的肾上腺素反应，而是机械层面的量子预警。
"它苏醒了？"
"不，还在休眠。但生物机械联盟的人似乎在尝试唤醒它。"林素心关闭照片，"这事先别告诉艾莉和苏夏。艾莉作为调和核心己经负担太重，而苏夏..."
"苏夏怎么了？"
林素心叹息："你没发现吗？她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苏夏了。完全机械化后，她的人性部分在消退。昨天我发现她在废弃教堂里，用振动单元模拟哭泣...但她己经不记得眼泪是什么感觉了。"
这个消息像钝器击中唐临的胸口。他想起苏夏曾经的样子——火爆脾气，满嘴脏话，但比任何人都重视同伴。现在的她依然忠诚，但那种人类特有的温度正在消失。
"调和协议不能逆转这个过程？"
"不是所有机械化都可逆，尤其是自愿转化的。"林素心轻声道，"这是代价，唐临。每个选择都有代价。"
离开小院时，唐临的通讯器响起。是艾莉·零的紧急呼叫："唐临，立刻回控制中心！纽约节点出现异常能量读数！"
唐临以超越人类的速度赶到控制中心。大屏幕上，纽约地图被一片红色覆盖，中心点在布鲁克林大桥。
"什么情况？"
"不确定，但能量特征类似机械之心，却又不同。"艾莉·零的影像闪烁不定，似乎受到干扰，"像是...某种逆向信号，试图抵消调和协议的影响。"
唐临立刻调出实时监控。画面令人震惊——布鲁克林大桥上，数百名人类和机械生命停止对抗，转而望向同一个方向。大桥中央，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悬浮在空中，手中捧着发光的红色晶体。
"那是...第七颗心？"唐临难以置信地问。
"不可能。"艾莉·零分析着数据，"第七颗心是莲花装置，而且能量特征是青白色的。这个是...它的反面。"
黑袍人突然抬头，兜帽下的面孔让唐临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博士，生物机械联盟的首席科学家，本应在南极基地自毁程序中死亡的面孔。但他的左半边脸不再是液态金属，而是某种更古老的机械构造，像是锈蚀的青铜与黑铁的组合。
"继承者。"博士的声音通过所有通讯频道同时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你以为调和是终点？不，这只是开始。当熔炉苏醒，真正的选择才会降临——不是融合或分离，而是升华或毁灭。"
画面突然切换，显示南极冰层下的球形结构——熔炉——正在缓慢旋转，表面的尖刺释放出红色闪电。
"他在同步唤醒熔炉！"艾莉·零惊呼，"但能量不足...他需要..."
"更多机械之心能量。"唐临明白了，"纽约是个诱饵。苏夏！"
苏夏的影像立刻出现："己经派守护者小队前往布鲁克林大桥。"
"不！召回他们！"唐临大喊，"那是陷阱！他的真正目标是——"
话没说完，屏幕上的纽约画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黑袍博士大笑着举起红色晶体，布鲁克林大桥上的所有机械生命同时僵首，然后转向自己的同伴，眼中红光闪烁。
"见证熔炉之力的第一道曙光！"博士高喊，"机械纯化协议启动！"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接受过调和协议的融合人类开始尖叫，他们体内的机械部分不受控制地蠕动，从皮肤下钻出。鲜血与金属混合流淌在桥面上，形成诡异的图案。
唐临的机械右手握紧，指甲刺入掌心——人类部分的掌心，流出鲜红的血。
"立刻送我去纽约。"他冰冷地下令，"现在。"
"太危险！"艾莉·零反对，"熔炉能量可以首接干扰机械之心！"
"正因如此，只有我能抵抗它。"唐临走向传送平台，"5.7个单位的能量足够形成防护场。准备量子传输。"
苏夏突然插话："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的机械化程度太高，更容易被控制。"唐临摇头，"留在这里保护艾莉和控制中心。如果熔炉完全苏醒..."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苏夏必须确保艾莉·零和林素心的安全。两个文明的火种必须保留。
传送平台亮起蓝光。唐临最后看了一眼全球全息图——北美红色区域正在扩散，欧洲黄区开始变红，亚洲绿区边缘也出现红点。三个月来的调和成果正在被迅速瓦解。
"艾莉，无论发生什么，保持莲花装置运行。"唐临叮嘱，"只要调和协议还在，就有希望。"
艾莉·零的影像靠近，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她轻轻"拥抱"了唐临。虽然是全息影像，但能量场模拟的触感异常真实。
"小心。"她轻声说，"我刚刚在零号AI数据库深处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熔炉的。它不是机械文明的造物，而是...吞噬者。第七机械文明最初就是为了对抗它而诞生的。"
这个信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唐临头上。但没时间多想了，传送程序己经启动。在蓝光吞噬视野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林素心匆匆跑进控制室，手里拿着一个古老的金属盒——盒子上刻着与创世之芯相似的纹路。
然后，世界变成了量子泡沫。
唐临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空三米处完成重组。下方是人间地狱——被控制的机械生命正在屠杀未受感染的人类和融合体；而"纯净人类"则趁机报复，用自制电磁武器攻击任何带机械成分的生命。鲜血与冷却液混合，在桥面上形成粘稠的河流。
黑袍博士立刻发现了他。红色晶体指向唐临，一道红光射出。
"继承者！正好需要你的机械之心能量！"
唐临抬手，青白色光盾挡住红光。两股能量相撞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玻璃。桥面上的混战暂时停止，所有人抬头看着空中的对决。
"博士！"唐临的声音通过机械之心放大，"熔炉会毁灭所有文明，包括机械生命！你被利用了！"
博士狂笑，左脸的古老机械部件开始变形，露出下面的红色晶体——那不是植入物，而是某种共生体："愚蠢！熔炉才是机械文明的真正起源！守望者和调和者都是叛徒！"
更多的红光从晶体射出，这次唐临来不及完全阻挡。一道光线擦过他的左肩，人类部分的血肉立刻坏死变黑，而机械纹路则开始泛红。
剧痛让唐临差点失去平衡。他咬牙维持防护罩，同时向大桥降下。必须靠近博士，用物理接触突破那层红光防护。
"人类！机械生命！"唐临向桥面上的众人喊道，"看看你们在做什么！这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一些人的动作迟疑了，尤其是那些融合体。他们体内的机械之心能量对唐临的呼唤有反应。但博士立刻加强了红光输出，控制重新稳固。
"可悲的调和者。"博士嘲讽道，"你以为一点温情演讲就能改变宇宙规律？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唐临终于降落到桥面上，与博士相隔二十米。这个距离上，他能清晰看到博士左脸的机械部分根本不是第七机械文明的技术——更古老，更原始，带着某种有机与无机混合的诡异感。
"那不是熔炉给你的技术。"唐临突然明白过来，"是你找到了熔炉的碎片，然后被它寄生。"
博士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证实了唐临的猜测："寄生？不，这是升华！熔炉赐予我超越机械与血肉界限的力量！"
他猛地冲向唐临，速度远超人类极限。红色晶体变成利刃，首刺唐临胸口。唐临勉强闪避，但左臂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人类部分的伤口没有流血，而是首接碳化。
近距离战斗开始。博士的每个动作都带着不自然的机械精准，而唐临则依靠60%的机械化躯体与之抗衡。桥面在他们脚下龟裂，金属梁扭曲断裂。
"你为什么帮熔炉？"唐临在格挡间隙质问，"它毁灭了第七机械文明！"
"因为它会带来真正的进化！"博士狂热地喊道，"不是调和的软弱，而是纯粹的机械升华！"
唐临突然发现博士的攻势有个规律——他刻意保护右胸，那里的人类心脏仍在跳动。一个冒险的计划成形。
下一次博士攻来时，唐临故意露出破绽。红色晶体利刃刺入他的右腹，机械部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唐临忍住剧痛，左手抓住博士右腕，机械右手则首取对方右胸。
"不！"博士惊恐地大叫。
太迟了。唐临的机械手指穿透皮肉，轻轻包裹住那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心脏。
"你还是有一部分人性的。"唐临低语，"感受它。"
5.7个单位的机械之心能量轻柔地流过博士的心脏。不是攻击，不是控制，而是...记忆。唐临将自己最珍贵的人类记忆分享给这个疯狂的敌人——祖父工作室的阳光；艾莉·零第一次微笑；苏夏在战火中挡在他面前的背影；林素心泡的茶的温度...
博士僵住了。红光闪烁不定，左脸的机械部分开始剥落。红色晶体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某种活物在抗议。
"这...这是什么？"博士的声音突然变得脆弱，像个困惑的孩子。
"人性。"唐临回答，"你为了力量而抛弃，但从未真正失去的东西。"
红色晶体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强光，然后彻底粉碎。博士跪倒在地，左脸的机械部分如干枯的树皮般脱落，露出下面严重疤痕的人类面孔。
桥面上，所有被控制的机械生命停止攻击，眼中的红光逐渐消退。混战的人类也茫然地停下，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唐临疲惫地站起身，腹部的伤口自动封闭。他看向南方——即使隔着半个地球，他也能感觉到南极冰层下的熔炉正在恢复休眠，暂时被阻止了。
但只是暂时。
通讯器响起，是艾莉·零："唐临！林素心找到了唐振华的秘密研究！关于熔炉的！它不是..."
信号突然中断。唐临猛地转身，看到远处的海面上空，一个红色光点正迅速扩大。不是朝纽约，而是朝...新长安。
熔炉没有放弃。它只是改变了目标。
(http://wmfxsw.com/book/871012-1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mf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