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冰冷得像手术刀的刀锋。
高凡瘫坐在小巷的污泥中，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他看清李晴手臂上那块诡异色斑的瞬间，便化作了更深沉的、刺入骨髓的恐惧。
那不是普通的淤青或坏死。
那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如同活物般的青黑色斑块。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在那光洁的皮肤之下，缓缓地……扩散着。它的边缘，延伸出无数道比蛛丝还细的黑色纹路，像植物的根须，贪婪地、执着地，向着李晴身体的更深处扎去。
这是……什么？
高凡的第一个反应，是作为医学生的本能。他立刻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李晴的颈动脉上。
搏动微弱，且心率不齐。
他又翻开李晴的眼皮，她的瞳孔对光线没有任何反应。
中毒！
而且是某种极其霸道、正在破坏她整个循环系统和神经系统的未知毒素！
高凡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将李晴平放在地上。他没有工具，但他有《尸经》，有那双能感知死亡的手。他将手悬停在那块青黑色的斑块之上，催动体内那所剩无几的、属于“尸王血脉”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他要“看”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他的感知触碰到那块色斑的瞬间！
“滋啦——！”
一股比之前在巢穴里感受到的、更精纯、更恶毒的妖气，如同被激怒的眼镜王蛇，猛地顺着他的感知反噬而来！
“呃啊！”
高凡惨叫一声，如遭电击般猛地收回手。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被狠狠地注入了一管浓硫酸！无数疯狂、混乱、充满了杀戮与吞噬欲望的负面情绪，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块色斑的本质，根本不是什么毒素，而是一团活的、正在不断分裂增殖的“妖毒”！
那是那头深渊巨口最本源的生命能量，是它用来“消化”和“改造”食物的工具。这团妖毒，正像一个寄生虫一样，疯狂地吞噬着李晴的生命力，并将她向着同类……向着另一头怪物的方向，不可逆转地转化着！
如果不立刻清除，李晴最终的下场，不是死亡。
而是变成那头怪物的……一部分！或者，是它的后代！
这个认知，比首接杀了她还要残忍一万倍！
“不……不行……”高凡摇着头，他试图调动自己的“尸气”去压制那股妖毒。但他的力量刚一靠近，那团妖毒就像是遇到了大补之物，反而变得更加活跃，扩散的速度陡然加快！
克制！
是属性上的绝对克制！
高凡那颗刚刚因为逃出生天而略微放下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他引以为傲的血脉之力，在这诡异的妖毒面前，不仅毫无用处，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他束手无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死亡的阴影，在李晴的身上，一寸寸地扩大。
绝望，如同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不！还有一个办法！
高凡猛地抬起头，他想起了那个在黑暗中给了他一线生机的人。他颤抖着手，从满是污泥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以为自己短时间内绝不会再打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高凡？！你还活着？！”陈伯庸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我活着，但她快死了！”高凡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他用最快的语速，将李晴手臂上的情况，以及自己用力量试探后的结果，全部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陈伯庸倒吸了一口凉气。
“妖毒！是那头畜生的本命妖毒！该死！它竟然是想把人类作为‘育床’！”陈伯庸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怒交加的情绪，“你做的没错，高凡！你的‘尸气’和它的‘妖气’同属阴邪，只会加速她的异化！你绝对不能再用自己的力量去碰她！”
“那我该怎么办？！”高凡几乎是在咆哮，“送去医院吗？让医生给她切片化验吗？！”
“没用的！”陈伯庸斩钉截铁地说道，“在‘表世界’的任何医疗手段面前，那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皮肤坏死！他们救不了她！”
“那到底该怎么办！”高凡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电话那头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任何一次都更漫长，也更沉重。
许久，陈伯庸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疲惫。
“高凡，你听着。能解妖毒的，只有与它属性完全相反的力量。比如道家的‘纯阳正气’，佛门的‘金刚愿力’……但这些传承的高人，都隐世不出，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给了高凡一丝希望。
“在‘七门秘术’中，有一门，最擅长的就是勘察地脉，调理气场，镇压阴邪煞气。他们修的，是‘生机’与‘平衡’之道。”
“就是‘相骨门’。”
“相骨门？”
“对。或许，他们有办法。”陈伯庸沉声道，“我知道在江城市，有一个‘相骨门’的传人。但这个人……性格古怪，贪财好利，而且从不与我们‘镇灵局’打交道，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他在哪里？”高凡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哪怕那只是一根随时可能熄灭的火柴。
“城西，文玩古董市场，最里面那家店，招牌是——‘三宝斋’。”陈伯庸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复杂，“去找他吧。但记住，高凡，求这种人办事，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超你的想象。”
“还有，你之前在下水道里发现的那张符纸，收好了吗？”
“收好了。”
“那就好。那张符，不是凡物。把它也带上。或许……能成为你唯一的筹码。”
挂断电话，高凡看了一眼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李晴，又看了看天边那抹即将破晓的鱼肚白。
他没有时间了。
他将李晴拦腰抱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小巷，拦下了一辆刚刚开始在街上揽活的出租车。
“去哪，小伙子？”司机睡眼惺忪地问道。
高凡抱着怀中冰冷的女孩，感受着她体内那正在缓缓扩散的死亡阴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城西，文玩市场。”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里世界”中一片全新的、充满了未知规则与危险的领域。
而他唯一的赌注，除了那张神秘的符纸，就只剩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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