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成了这间地狱屠宰场里，最后的交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郭桦前冲的身影，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用一种凡人看到神迹时才有的、充满了极致荒谬与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只穿透了自己胸膛的、冰冷的、沾满了福尔马林与他自己鲜血的手。
以及，那只手的手中，正紧紧攥着的、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属于他自己的……
心脏。
“我的……作品……”
郭桦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他那颗早己被怨念腐蚀得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比死亡更彻底、更残忍的方式，碾得粉碎。
他不是死于敌人的刀刃，不是亡于道法的反噬。
他死于，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艺术”，死于自己最完美的“材料”。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完美。
那具由高凡亲手“赐予”新生的行尸，没有给他任何留下遗言的机会。
它那双燃烧着漆黑火焰的眼睛，平静地，漠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创作者”。
然后，五指，猛地收紧。
“砰！”
一声如同西瓜被捏爆的闷响。
郭桦的心脏，在他自己的眼前，被捏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
他脸上那副茫然的表情，永远地凝固了。生机，如同退潮般，从他那双空洞的眼中迅速散去。他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麻袋，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炼鬼门邪修，郭桦。
卒。
那具行尸缓缓地收回了手。它没有去看地上那具正在变冷的尸体，而是缓缓地转过身，走到了高凡的面前。
然后，在赵无那早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目光中，它单膝跪地，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如同最忠诚、最沉默的骑士，在等待着自己君王的下一个命令。
高凡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出的、充满了死亡与力量美感的“作品”，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光芒。
是满足？是兴奋？还是……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对这种“造物主”般权柄的沉醉？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将死亡，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妈的……”
一声如同梦呓般的咒骂，打破了这片死寂。
赵无瘫坐在地上，他看着眼前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静立的高凡，以及那个跪伏在他脚下的、刚刚还是一具尸体的恐怖骑士。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只知道，他们赢了。
用一种，比邪修……更像邪修的方式。
高凡缓缓地抬起手，对着那具行尸，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守在这里。”
行尸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一动不动地，立在了这间血腥手术室的门口。
高凡这才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这场狩猎的……战利品。
他没有去看那些瓶瓶罐罐，他的视线，首接落在了那面墙壁之上，那幅邪气冲天、尚未完成的“人皮画卷”。
这是郭桦毕生的心血，也是这间魔窟里，最有价值的东西。
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由数十张人皮拼接而成的、冰冷的画卷。
他能感觉到，画卷中，那些被禁锢的怨灵，正在瑟瑟发抖。它们在恐惧，恐惧着眼前这个气息比它们的前主人还要恐怖一万倍的……新君王。
“你的了。”
高凡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
“什么？”赵无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幅画，还有这里所有的瓶瓶罐罐，兽骨材料，都归你。”高凡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拿去卖了，抵你的三百万。多出来的，是你的报酬。”
赵无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那幅价值连城的“人皮画卷”，又看了看那些足以让任何邪修都为之疯狂的“百怨聚灵罐”，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原以为，自己跟着这个疯子，是来送死的。
却没想到，这个疯子，竟是来带他……发家致富的？
“你……你不要？”赵无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只要一样东西。”
高凡说着，弯下腰，从郭桦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怀中，摸出了一本用某种不知名野兽皮包裹的、厚厚的……
笔记。
笔记的封面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用鲜血画下的、狰狞的、盘绕着骷髅的……九头蛇图腾。
这是郭桦作为“九幽会”外围成员的……工作日志。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他这些年来，为“九幽会”服务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任务”，以及，他所知道的、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所有的一切。
“我……我操！”赵无看着那本笔记，终于明白了这个疯子到底想要什么。
他不要钱，不要法器。
他要的，是那条能让他继续追杀下去的……线索！
赵无看着高凡，看着他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深沉的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场狩猎，远没有结束。
打败郭桦，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他们掀翻了赌桌的一角，却也因此，引来了赌场里，真正的主人。
赵无不再犹豫，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恶心了，他冲到那些战利品前，开始用自己那专业的、属于奸商的眼光，飞快地进行着清点和打包。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这些烫手的山芋换成钱，然后，离身边这个越来越像魔鬼的“盟友”，越远越好。
就在他将那幅“人皮画卷”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准备卷起来的时候。
“等等。”
高凡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无一愣，只见高凡缓缓走来，他从那画卷的背后，轻轻地，撕下了一张早己泛黄的、似乎是夹在里面的……
地图。
那是一张手绘的、极其潦草的地图。
地图的中央，画着一个骷髅头的标志。
而标志所在的位置，正是他们刚刚逃离的……
乱葬岗。
在骷髅头的旁边，还用鲜血，写着一行充满了戏谑与恶意的小字。
“——盛宴，吉时，亥正。”
“猎物们，请准时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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