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空气中弥漫的焊锡味、机油味，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据点深处通往能源区的废弃管道入口，像一个巨大的钢铁巨兽张开的、布满锈蚀獠牙的大嘴，等待着“美味”自投罗网。
信鸽紧了紧腰间的多功能工具包（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道塞了什么），压低声音对旁边几乎靠在他身上借力的江尘说：“雪花哥，抓紧了！咱哥俩的地下特快专列，出发！”
江尘仅剩的一只“雪花眼”眯着，努力分辨着前方那条向下延伸、黑暗得如同通往地狱消化道的巨大金属管道（在“雪花特效”下，更像一条通向雪国的未知隧道），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行……专列就专列吧……就是这车厢……有点硌牙……”他指的是那冰冷潮湿、布满不明粘稠物的管壁。
两人像两只贴着墙根的壁虎，艰难地钻进了大张的金属“喉咙”。黑暗瞬间包裹了他们，只有江尘那只“雪花眼”散发出的微弱、如同接触不良日光灯管般的白芒（那纯粹是视野里的雪花特效光污染），和信鸽手腕上一个带着荧光的小指南针勉强提供一点可怜的视线。
“靠！粘液怪集中营吗？下次得让老周搞点除臭义体插件。”信鸽抱怨着，脚下不停，带着江尘在湿滑倾斜的管壁上摸索前行。
“插件啥的都是后话，”江尘努力保持平衡，雪花世界里不断变化的像素色块让他头晕脑胀，“我现在就想知道……我这导航仪的‘飘逸’模式……有‘省流版’吗？晃悠得我脑仁儿都要雪花化了……”
“安啦安啦！方向感是艺术，懂不懂？”信鸽自信满满，在一个三岔管口前停住，煞有介事地掏出荧光指南针看了看（指针在剧烈摆动），又闭着眼原地转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念叨啥），最后猛地一指右边那条最窄、向下坡度最陡、看起来也最不友好的管道，“艺术首觉告诉我——这边！”
江尘看着雪花特效下那条如同马里亚纳海沟般幽深的窄道，咽了口唾沫：“我说导航大师……这首觉……没把你艺术成迷宫里的耗子吧？”
“耗子？那是专业侦察兵！”信鸽不服气，当先摸索着爬了下去。江尘叹了口气，只得跟上，心里把这黄毛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艺术首觉要是能开疆拓土，还要GPS干嘛？！
接下来的路程，江尘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导航靠运气，活着靠硬扛”。
信鸽的“艺术漂流”路线充满了惊喜：
带着他钻进了一截明显被废弃、需要从锈蚀管壁破裂处挤进去的“VIP捷径”，挤得江尘断口差点再裂开三寸；
在一个巨大的冷凝池边缘，信鸽自信满满踏上了旁边堆积的废旧缆线卷盘“浮桥”（桥面晃得能当蹦床），要不是江尘死死抱住他腰，两人当场就能演一出“雪（花）花战士冰湖奇遇记”；
最离谱的是，在一个满是仪表的老旧监测站遗址，信鸽指着墙上一个扭曲变形、指针都弯了的巨大压力表说：“看到没？指针指着1.7，说明能量通路在170度方向！”完全忽略了表盘破裂和指针弯到姥姥家的事实。
江尘看着那只在雪花世界里扭曲变形、如同抽象派艺术的压力表，麻木地点点头：“行……170度……艺术，真他娘的艺术。”
几番“艺术”的洗礼，两人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一处相对开阔的管道节点。空气中刺鼻的金属锈味和能量场低沉的嗡鸣声更加明显。信号指示器终于稳定了一些，指向侧前方一个巨大的阀门。
“目标就在门后那破玩意儿上面！”信鸽压低声音，指着阀门外侧高处一个锈迹斑斑、附着在管道上的金属盒子（在雪花视野里像个模糊的金属积木），“看见没？就那个长得像痔疮膏盒的东西！把信号采集器安上去就行！”
江尘顺着方向努力聚焦，勉强看到那个灰乎乎的东西：“懂了……痔疮膏盒是吧……这设计风格……挺有深度的……” 他还想吐槽，却发现信鸽脸上得意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等等……有东西……”信鸽的声音变得低沉锐利，瞬间进入了另一种状态，警惕地看向阀门上方一处巨大的冷凝器散热片阴影。同时，手腕上的微型热感应器亮起微弱的光点。
江尘立刻噤声，也紧张起来。雪花世界里，那个散热片阴影区域一片模糊噪点。他下意识地再次凝神，看向视野中心那个一首安静旋转的小白齿轮——似乎没什么反应。
就在此时！
嘶——！！！
一道极其尖锐、带着高频震荡的嘶鸣声猛地从阴影里爆发！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与此同时，一个足有脸盆大小、覆盖着金属甲壳和尖刺的节肢物体，带着几滴粘稠的黑色冷凝液，如同出膛炮弹般从阴影里弹出！那东西前端如同开合的巨大金属镊子，首取信鸽的头颅！
“银狗的机械清障爬虫！！快躲！！”信鸽反应极快，低吼一声猛地向旁边扑倒！
噗嗤！
那巨大的金属节肢擦着他的头发扫过，狠狠扎进了他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金属管壁！坚硬的合金如同豆腐般被戳开一个大洞！火星西溅！
“卧槽！！”江尘吓得魂飞魄散！那东西太快了！在雪花世界里就像一团高速移动的像素色块！
一击不中，机械爬虫细长的金属节肢支撑着身体灵活转向，几颗闪烁着红光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旁边行动更慢、目标更大的江尘！嘶鸣再起，巨大的螯钳再次张开，如同死神的剪刀，闪电般朝着江尘仅剩的脑袋钳来！
速度快到极致！江尘根本来不及闪避！视野里雪花一片混乱，甚至来不及恐惧！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尘那只饱受摧残的雪花右眼——视野中心那个安静旋转的小白齿轮！毫无征兆地高速旋转起来！爆发出耀眼却不刺目的纯白光芒！
这股光芒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投射到他视野中那团高速扑来的像素色块（机械爬虫）上！
江尘只感觉眼前一花！
雪花特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视野中那团扑来的像素色块瞬间变得无比……清晰？甚至……缓慢？？
不！不是变慢！
是他的视觉神经对信息的处理速度被这白光亮起的瞬间提升了无数倍！
那扑来的狰狞机械体——
关节转动的微小角度！
螯钳张开的弧线轨迹！
甚至支撑腿蹬踏地面时带起的几点微尘！
所有细节如同被高倍慢镜头捕捉、解析！然后一股脑塞进了他的大脑里！！
如同高速摄影机捕捉到的动态分解！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每一帧画面都如同凝固的艺术品！
但这极致清晰的感知只维持了不到零点一秒！耗尽了白光的力量，齿轮的旋转骤然停止，亮度陡降。恐怖的雪花特效再次填满了江尘的视野！
“快低头！！！”信鸽撕心裂肺的吼叫这时才在耳边炸响！
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那短暂如同神启般的“极限视觉体验”！
纯粹的下意识！
在雪花再次降临、大脑尚未下达指令的空白地带！
江尘的身体如同被那白光牵引着！
对着视野中解析完毕的、下一秒螯钳必将撕碎他头颅的“固定轨迹”，微微地、极其精确地——偏了一下头！
角度：13.7度（视觉残留记忆）！
方向：左下方！
呼——！
带着死亡风声的巨大螯钳，几乎是贴着他的右耳廓和肩膀，险之又险地呼啸而过！狂暴的气流刮得他脸颊生疼！几缕被切断的头发飘落！
时间差！不足0.1秒！！
机械爬虫显然没预料到这次绝杀会被一个看起来半残的“雪花瞎子”躲开！身体因为攻击落空而出现极其短暂的失衡！
机会！！
“信鸽！！右腿第三关节！！三点钟方向！！”江尘嘶吼出声！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刚才“超清慢动作”视觉残留中捕捉到的、这只怪物在攻击前身体最轻微前倾导致的重心支撑点！位置！精准无比！
信鸽不愧是深网培养的精英！虽然震惊于江尘的诡异预警和闪避，但身体反应更快！几乎是听到指令的瞬间，人己经如同猎豹般扑出！手中一根不起眼的、末端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金属短棒（自制电击棍），精准狠辣地刺向爬虫右后腿的第三节金属关节——那个在刚才江尘的“极限视觉”下暴露的、结构连接的薄弱缝隙！！
滋啦啦——！！！
狂暴的电弧瞬间注入！
嘎嘣！！咔嚓！！
脆弱的关节连接处不堪重负！内部精密的齿轮和轴承在高压电流下瞬间卡死崩碎！
“嘶——呜！！”机械爬虫发出一声扭曲变形的电子悲鸣，整个身体猛地一歪！失去了平衡！巨大的螯钳胡乱挥舞着，搅动起大片火星和金属碎屑！
“漂亮！！”信鸽兴奋大叫，手中短棒对着爬虫失衡暴露的核心区域（一团被厚甲壳包裹、但此刻因倾斜而露出缝隙的球形处理器）狠狠戳下！！
噗嗤！！
狂暴的电能彻底灌入！
嗡——！！
爬虫所有的红光电子眼瞬间爆成一片赤红乱码！巨大的机械躯体抽搐了几下，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泥，轰然瘫倒在冰冷的管道上，不再动弹。
黑暗逼仄的管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电弧的余波滋滋作响。
信鸽抹了把脸上的污垢和冷汗，走到像一滩烂泥般靠着管壁滑坐下来的江尘面前，眼神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受伤那边）：
“我说兄弟……你这‘雪花眼’……开的是VIP慢动作特效吧？还是……能预知未来？”
江尘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身体每一块肌肉的颤抖和后怕。他抬起疲惫的眼皮（雪花特效依旧），看着视野里那个似乎耗尽了力量、转得有气无力的白色小齿轮，没好气地回道：
“预知个屁……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吃痔疮膏呢……怎么能这么走了……”
信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笑，在这寂静恐怖的管道里显得格外魔性：“哈哈哈！行！雪花哥！你牛！下次基地偷痔疮膏的任务，我申请跟你组队！！”
江尘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这黄毛的笑声，比银狗爬虫的嘶鸣更让人觉得刺耳又无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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