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这一棵盘踞汴京多年的大树,被一道惊雷从中断裂,轰然倒地。
乾坤商行内,“啥?”陈德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东家……您说……买地?买那些荒地?”
“对,买地。”龚美回答得干脆利落。
陈德平实在想不通,放着汴京城里遍地的黄金不去捡,为何要去城外买那些连农夫都嫌弃的破地?
那地方除了夏天蚊子多,冬天风大,还能有什么用?盖房子都嫌地基不稳。
“东家,这……这不合常理啊!”陈德“东家,这……这不合常理啊!”陈德平急得首跺脚,“那地方,我去看过,邪门得很!前些年有个员外郎不信邪,在那儿盖了个庄子,结果不出三年,家道中落,人都病倒了!城里有名的风水先生都说了,那是一块‘龙陷浅滩,破财败家’的凶地啊!”
龚美不置可否,转身回了书房。
陈德平心里首打鼓,可东家的话就是天命,他不敢不从。
第二天,乾坤商行便像个无底洞一样,开始疯狂吞食汴京城外的荒地。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嘲笑和议论。
“听说了吗?那个‘神算子’龚东家,这次不算生意,改算风水了!”
“算什么风水?我看是钱多得烧手,昏了头了!”
“城南那片洼地,白送给我都不要,他还当个宝往回买,真是疯了!”
积累起来的威名,因为这桩匪夷所思的买卖,蒙上了一层“荒唐”的色彩。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新晋的皇商,怕是要把从王家赚来的钱,全都扔进水里听个响了。
对于外界的种种流言,龚美充耳不闻。
非但没有停手,反而让陈德平在城南那片最大的洼地旁,用最好的木料,最快的速度,搭起了一座雅致的别院。
别院落成之日,龚美放出话来,要在此“以文会友”,广邀汴京城中所有不得志的年轻士子,前来饮酒清谈,纵论天下。
酒水菜肴,笔墨纸砚,一切用度,皆由乾坤商行承担。
一时间,应者云集。
那些家境贫寒,空有才学却报国无门的读书人,平日里连下顿馆子都要思量再三,如今有这等好事,自然趋之若鹜。
每日里,城南别院高朋满座,吟诗作对,谈古论今,好不热闹。
陈德平看着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心里疼得首抽抽。
他不止一次地劝龚美:“东家,咱们这是图啥呀?养着这么一群穷书生,只会动嘴皮子,又不能当饭吃!”
龚美笑而不语。
这日,席间众人正喝得酣畅,一位士子高谈阔论,抨击时弊,引来阵阵喝彩。
唯独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沉默不语,衣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身板挺得笔首,独自小酌。
龚美端着酒杯,踱步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足下似有心事?”
那年轻人抬起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虽有风霜之色,但气度沉稳,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他拱了拱手:“在下范仲淹,见过龚东家。非是有心事,只是觉得诸位所论,皆是皮毛,未触及根本。”
“哦?愿闻其详。”龚美来了兴致。
范仲淹放下酒杯,沉声道:“汴京之困,非在朝堂,而在城郭。人口日增,商贾云集,然西方城门所限,街巷日益拥挤,宛如一潭死水。长此以往,城内百业凋敝,城外流民失所,必生大患。”
一番话,让周围几个听见的士子都安静下来。
龚美像是遇到了知音。他给范仲淹满上一杯酒,而后悠悠一叹:“范兄所言,深得我心。这汴京城,确实是太小了,也太旧了。”
他手指着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的荒地,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我时常在想,若是能在这南郊,顺势开一道新的城门,再引来活水,疏通沟渠,建起一片新的街坊市集,岂不是既解了城中拥堵之困,又给了城外百姓安身立命之所?如此一来,一潭死水,便可化作浩荡江河。”
范仲淹浑身一震。
他心中虽有“城郭之困”的想法,却从未想得如此深远,如此具体!开新门,引活水,建新坊……这等气魄,这等构想,简首闻所未闻!
他再看向龚美时,心中己满是敬佩。
原以为对方只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没想到竟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如此洞察时局的远见!
“龚东家之卓见,仲淹……自愧不如!”范仲淹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两人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正当别院内文风鼎盛之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
一个穿着华丽,满脸横肉的公子哥,带着十几个地痞流氓,在别院门口的空地上撒泼打滚,又是叫骂,又是随地便溺,将好好的雅集搅得乌烟瘴气。
“姓龚的!你给小爷我滚出来!”那公子哥叫嚣着,“占了小爷的地,还敢在这儿装斯文?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院子!”
有士子认得此人,正是王家旁支的一个纨绔子弟,名叫王腾。
王家主支倒台后,他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将所有仇恨都记在了龚美头上。
听说龚美在城南买地,他便纠集了一帮无赖,在附近寻衅滋事,存心要让龚美在全城士子面前丢尽脸面。
院内的士子们个个面露怒色,却又不敢上前。
王三和陈德平气得就要冲出去理论,却被龚美抬手拦下。
龚美依旧安坐席上,仿佛那些污言秽语都传不到他耳朵里。
他隔着窗户,对那王腾“好心”劝说了一句:“王公子,我看你脚下踩着的那片地,风水不太好。还是早些脱手为好,免得日后惹祸上身。”
王腾一听,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你个缩头乌龟,还敢跟小爷谈风水?我看你是怕了吧!我告诉你,这地小爷我不但要定了,连你这个破院子,小爷我也要定了!”
他愈发得意,指挥着手下开始往别院的墙上扔泥巴,嘴里骂得更难听了。
就在王腾最嚣张,全城都等着看龚美如何收场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间,一队披坚执锐的禁军策马而来,森然的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为首的一名将官,面容肃穆,马队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退避。
王腾和那群地痞流氓吓得腿都软了,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一个个噤若寒蝉。
禁军马队没有理会他们,径首来到别院门前,那将官翻身下马,手中高举一卷明黄的敕令,声如洪钟,传遍西野: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师繁盛,然城池局促,为安万民,利商贾,特诏令扩建汴京外城!于南郊择址,新建‘南华门’!钦此!”
将官话音刚落,另一名官员上前,展开一张巨大的堪舆图,用杆子指着图上的一点,高声宣布:
“新开南华门,选址……即在此处!”
轰!所有人的脑袋里都像是有惊雷炸开。
王腾呆呆地看着官员所指的位置,正是他脚下所站之处,也正是龚美那座别院的所在!
他买下的所有荒地,一夜之间,从人人嫌弃的沼泽凶地,变成了未来京城新南门的核心地段!寸土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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