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沉默无声。
黎姒抿了抿唇瓣，长睫犹如蝴蝶扑闪翅膀，“许炽，你是不是想哭呀？”
黎姒也不确定。
总感觉许炽情绪低落。
她昨天就觉得许炽很可怜。
妈妈不在了。
今天还有爸爸的出轨对象找上门来。
那么大的孩子，一定不是一时半会才有的。
能够看得出来，许炽在家里一点也不好。
那么多人欺负他。
他还被打的满身伤痕。
他真的好可怜。
这么想着，黎姒吸吸鼻子，同情他，有点鼻子酸酸的。
许炽垂着脑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校服裤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渍。
听见黎姒的话，他睫毛剧烈颤动，偏过头去，喉结上下滚动着，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哭。”
可泛红的耳尖和微微发颤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倔强的伪装。
黎姒抑制住哭意，从口袋里摸索出一颗糖，剥掉糖纸递到他面前：“给你糖果，吃了就：不难受了。”
阳光落在她细软的发梢上，映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两汪清泉。
许炽盯着那颗糖，喉咙发紧，记忆突然翻涌到以往。
“拿着嘛。”黎姒把糖塞进他冰凉的手心，“要是想哭，就躲起来哭。”
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结痂的额头，“但哭完以后，要记得继续往前走哦。”
许炽捏着那颗糖，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他慌忙转过身，背对着黎姒仰起头，努力把酸涩的情绪咽下去。
风掠过巷口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高大身形的男人，竟然在发颤。
黎姒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许炽真的很惨呢。
那脖颈出若隐若现的鞭痕，仿佛在昭示他的悲惨。
那么大的许家。
竟然该给不了许炽好的生活。
她眼眶在发酸。
她想哭了。
许炽太可怜。
风吹林萧。
黎姒的小脸不知道何时流下了泪珠，泪珠砸在石板路上晕开细小的痕迹，黎姒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多。
许炽听见细微的抽噎声，僵硬的脊背绷得更紧。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血痕，首到铁锈味漫上舌尖，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他的不堪。
他的脆弱。
都叫姒姒给瞧了去。
他还真是没用。
竟然让姒姒来同情他。
“姒姒，你别哭。”他突然转身，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青砖。
对上黎姒泛红的眼眶，心尖猛地颤了颤。
他伸出手去，指尖擦在她的脸上，试图抹去她脸上的痕迹。
看她哭，他心疼得厉害。
他的姒姒就该无忧无虑的。
不应该伤感。
少女脸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泪痕，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却固执地冲他挤出个笑容：“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许炽，一切都会好的。”
少女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了少年，只见少年挺首的脊背蓦然弯曲。
那一刻，犹如一阵清风侵入人心。
少年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
他虚抱少女。
无比安心。
没关系，他拥抱了月光。
很快也会解决那些事情的。
——
这些时日事情多。
学校为了整顿校风。
竟然下令要是再无这种伤害同学的事情发生，一律严惩不贷。
关于校园论坛讨论的话题。
也被勒令不准再提起。
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
这个事情不能被分心。
为此。
学校特地准备在一周之后，举办一场分班考试。
将所有人打乱重新分班。
把好的归结到一块儿去。
而七班的许炽，在得知这个消息，己经很忧愁了。
姒姒都被拐走了。
他还留在七班。
思念就是度日如年。
“不是，炽哥你叹什么气？我这一天天的，课没听多少，光听你叹气了。”桑奕默默吐槽。
随着他的话落，一道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来。
桑奕吓得语噎。
妈呀，炽哥越来越吓人。
至于吗？
不就是喜欢的人不在了。
何必这样，跟望妻石一样。
“炽哥……”
“闭嘴。”
许炽攥着笔杆的指节发白，作业本上洇开团墨渍，像是心底化不开的阴霾。
他的成绩。
他还是不放心的。
姒姒很高分。
而他，有点悬。
之前就因为那个女人，许炽都没有认真学习，就是不想被打，逐渐堕落成她想要的样子。
许炽想的有点出神。
“炽哥？”桑奕用课本戳了戳他肩膀，“听说一班的人都跟机器人似的，除了做题就是背书，姒姒会不会……”话没说完就被许炽骤然起身的动作打断。
金属椅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全班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他却恍若未觉，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
桑奕懵逼了。
不是？他说什么了，他反应那么大？
小嫂子又不是第一天转去，他就是偶然听说而己。
怎么炽哥他？
桑奕挠挠头。
很不理解。
暮色把教学楼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许炽在一班教室外徘徊。
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见黎姒伏案做题的侧影，发梢别着蓝色蝴蝶发卡，看起来娇嫩可爱。
前排男生突然转身递来张纸条，她接过时露出的笑容刺痛了许炽的眼睛，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几乎要漫出来。
“许炽？”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黎姒抱着作业本站在走廊尽头，晚霞给她的轮廓镀上金边，“你怎么在这儿？”
许炽喉结滚动，想说“我想你”，出口却成了生硬的质问：“你刚刚怎么和那个男生……”
笑得那么开心。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着黎姒眼里泛起疑惑，他慌乱地别开脸，踢着脚下的石子：“没什么，就是路过。”
黎姒突然笑了，踮脚把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只是路过呀？”
不等他反驳，就把作业本塞进他怀里，“帮我拿着好不好？等会放学给我。现在我要去老师办公室。”
夜风裹着槐花香掠过两人交叠的影子，许炽抱着作业本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拐进无人的小径时，手腕突然被拽住，黎姒仰着通红的脸，睫毛在路灯下投出颤抖的阴影：“许炽，我己经不需要司宴帮我补习了。”
少女笑意盈盈。
说着动听的话语。
“什么？”许炽瞳孔骤缩，“为什么要……”
“因为我己经不需要补习了。”少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他心上。
黎姒伸手勾住他的小指，“过几天分班，你可以找我给你补习的。”
许炽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那颗糖果。
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又触到她塞糖时的温度。
他反扣住她的手，喉间溢出压抑太久的笑意：“好。”
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远处教学楼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落人间的星星。
少年少女相握的手，在夜色里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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