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旧楼的阴森（一）

阳光。

惨白，冰冷，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沈渊布满血丝、对光线异常敏感的瞳孔。宿舍窗帘没有拉严，一道狭窄的光带斜斜地投射在地板上，在他被永久扭曲的视觉里，那并非温暖的光斑，而是一条疯狂扭动、散发着灼热毒刺光芒的……白色光之蠕虫！每一次细微的光线颤动，都如同蠕虫的毒刺在反复扎刺他脆弱的视网膜，带来一阵阵尖锐的、令人几欲呕吐的灼痛。

“呃……” 沈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猛地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试图隔绝那无处不在的光线酷刑。粗糙的枕套摩擦着他冰冷汗湿的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物理层面的刺激，却根本无法缓解视觉神经深处那永不停歇的灼烧感和扭曲感。

眼前的世界，即使在紧闭双眼的黑暗中，也无法摆脱那名为“恐惧之形”的烙印。眼皮的黑暗幕布上，依旧顽固地投射着宿舍扭曲的地狱绘卷：搏动的青黑色血管墙壁、覆盖着粘稠血浆和挣扎骨爪的地面、空气中漂浮的、如同冰冷眼睛般注视着他的无数“恐惧尘埃”……以及，那本被他塞在枕头下、却如同散发着无形寒意的辐射源般的笔记——在他扭曲的感知里，它依旧是一个由无数哀嚎面孔融合而成的、布满淌着粘液小嘴的暗红色肉块。

右臂深处，“恐惧烙印”传来的冰冷搏动感，如同一个植入血肉的、沾满粘液的机械心脏，规律而冰冷地跳动着。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泵送出刺骨的寒流，顺着血管和神经向上臂深处侵蚀，带来肌肉被缓慢冻结的僵硬和麻木。左手掌心那笔记带来的微弱异物感（污染残留）——一种仿佛有冰冷金属片嵌入皮肉下的、持续的麻痒和寒意——也从未消失，如同一个冰冷的标记，提醒着他与那本恶魔之书的邪恶链接。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灵魂上。昨夜旧楼的亡命奔逃、身体的剧痛、精神的冲击、视觉的永久扭曲、以及那窥见“真实世界”的恐怖景象……所有的消耗叠加在一起，早己超出了他这具普通躯壳的极限。然而，睡眠却成了一种奢望。每一次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右臂烙印那冰冷的搏动感就会骤然加剧，如同警报般将他从混沌边缘强行拉回！随之而来的，是颅内那被玻璃渣搅动的灼痛，以及眼前那地狱绘卷更加清晰、更加疯狂的扭曲蠕动！仿佛只要他敢放松警惕，沉入睡眠，他的意识就会被那烙印和笔记彻底吞噬、拖入永恒的疯狂深渊！

“嗬…嗬…” 沈渊在枕头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喉咙干涩灼痛，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感。胃里空空如也，翻搅着酸水，却没有任何食欲。身体内部的冰火地狱和外部扭曲的视觉酷刑，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痛苦之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宿舍里一片死寂。李浩和张超早己离开，去上他们“正常”的课程。阳光（光之蠕虫）在缓慢移动，切割着宿舍内的空间。远处传来模糊的校园广播声、学生隐约的说笑声、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这些属于“正常”世界的、充满生机的声响，传入沈渊被剧痛和恐惧侵蚀的听觉中，却变得异常刺耳、失真，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毛玻璃。它们非但不能带来慰藉，反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提醒着他己被彻底剥离出那个世界，成为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畸形的、无法理解的……异类。

孤独。一种深入骨髓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冰冷孤独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官方在掩盖真相（张涛的失踪被定性为“离校出走”），同学在“遗忘”恐惧（李浩和张超谈论停电时那劫后余生般的轻松），世界在“恢复”秩序……只有他，被困在这永恒的噩梦和扭曲的地狱里，独自承受着这无法言说的恐怖和代价。

时间在极度的痛苦和孤独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爬行。沈渊感觉自己像一具正在缓慢腐烂的尸体，被遗弃在阳光（毒刺蠕虫）照射不到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小时。当那道斜射的“光之蠕虫”终于从地板上移开，宿舍内的光线重新变得相对昏暗（虽然在他扭曲的视觉里，昏暗只是让搏动的血管墙壁和挣扎的骨爪轮廓变得更加阴森）时，沈渊才感觉眼睛的灼痛稍微减轻了一丝。

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枕头里抬起头。动作牵扯着全身的酸痛，特别是被楼梯台阶硌伤、被冰火能量撕裂的肌肉。汗水浸湿了额发，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书桌最底层那个上了锁的抽屉。虽然抽屉紧闭，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浓烈甜腥铁锈气息的悸动，正如同活物的呼吸般，丝丝缕缕地从抽屉的缝隙里渗透出来。那本笔记……它就在里面。它很“安静”，仿佛昨夜吞噬了“逆骨之阶”的核心后陷入了某种“消化”状态。但沈渊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蛰伏。它像一个寄生在他体内的、邪恶的胚胎，正贪婪地汲取着“恐惧烙印”带来的养分，等待着下一次狩猎的指令。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属于智能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在死寂的宿舍里突兀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沈渊紧绷的神经上炸开！他全身猛地一颤！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昨夜那未知号码带来的疯狂震动和穿透虚实的恐怖凝视瞬间在脑海中闪现！恐惧烙印深处传来一阵冰冷的抽痛！

声音的来源……是掉落在床边地上的……他的手机！

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自动亮起，惨白的光芒映照着布满灰尘的地面。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的微信消息预览：

【陈明】：沈渊！你在宿舍吗？我……我他妈快疯了！我鞋底那东西……它……它好像在……长大？！颜色……变深了！味道……更浓了！我……我怎么办？！倒计时是真的吗？！72小时？！张涛……张涛他……】

消息预览到此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