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滴暗红的血珠,在冰冷岩石上蠕动的景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烙印在林小串的视网膜上,将骨髓深处最后一丝暖意都抽干了。不是流淌,不是滑落,是活物般的蠕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坚定不移的意志,执着地向着洞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爬去!
“噬魂骨……” 九味先生临死前那充满惊骇与怨毒的嘶鸣,如同冰冷的铁钩,再次钩住林小串的心脏狠狠一扯。
难道……那根邪恶的骨矛,并未真正离开?!它像无形的毒虫,早己钻入九味先生的骨髓,操控着他的血液,甚至……他的残魂?!这诡异的蠕动,是某种邪恶仪式的延续?还是……在指引着骨矛真正的主人?!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林小串。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受惊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洞穴入口处的黑暗通道——那是他们来时的路!湍急的水声隐隐传来,却更像死神的低语。瘸子!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的恐怖存在!他是否己经渡过了那片死亡水域?是否正循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一步步踏入这绝命的地底牢笼?那根骨矛,就是他无声的宣告!
“不能留在这里……” 一个声音在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疯狂呐喊。留下,就是等死!等瘸子循迹而来,等这诡异血液指引的恐怖降临,等王大柱在感染和高烧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西方!九味先生枯爪最后指向的方向!那血液蠕动的方向!那里是更深的黑暗,是未知的深渊!但此刻,这深渊却成了唯一的、绝望的出口!
“柱子!撑住!我们走!” 林小串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用尽残存的力气,猛地扑到昏迷的王大柱身边。魁梧的羊倌身体滚烫如火炉,断臂处焦黑的创面下,似乎又有新的、更粘稠的黄绿色脓液在艰难地渗出,腐败的甜腥味顽固地钻入鼻腔。
他粗暴地撕下自己身上仅存的、相对干燥的里衣布条,将王大柱的断臂创口再次死死缠绕、勒紧!动作粗暴,甚至扯动了焦痂,引来昏迷中无意识的痛哼。但他顾不上了!止血!隔绝那可能引来追踪的脓血气味!他必须争分夺秒!
接着,他抓住王大柱那条完好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比自己壮硕两倍有余的汉子拖拽起来!沉重的身体如同沙袋,每一次拖动都牵扯着林小串肩头的伤口,剧痛伴随着眩晕,眼前阵阵发黑。湿透的衣服摩擦着冰冷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他将王大柱沉重的胳膊架在自己完好的右肩上,左手死死扣住对方的腰带,用脊背和肩膀承受着泰山压顶般的重量。
“呃……起!” 林小串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膝盖颤抖着,腰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王大柱的身体软软地挂在他身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滚烫的呼吸喷在林小串的脖颈上,带来一阵灼痛。
一步!仅仅迈出一步!林小串就感觉眼前金星乱冒,脚下的岩石如同波浪般起伏。失血、剧痛、寒冷、以及肩膀上非人的重量,几乎瞬间就要将他压垮。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靠着这股刺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倒!倒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篝火旁九味先生冰冷的尸体,不去看岩石上那几滴仍在执着蠕动的血珠,更不去想身后那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的甬道入口。他的目光,如同燃烧殆尽的炭火,死死锁定前方——那血液蠕动的方向,那深邃未知的西方洞穴!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浓得化不开。只有篝火的光芒在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扭曲变形的影子,如同地狱的鬼魅紧紧相随。脚下的岩石湿滑冰冷,布满棱角和深坑。林小串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刀尖上,小心翼翼,又带着一种亡命狂奔的绝望速度。他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只能凭借着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篝火余光,勉强辨认着前方的地形轮廓。
“呼…呼…” 粗重到撕裂般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洞穴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脓臭味。肩头被花椒粉和布条包裹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正不断渗出,浸透布条,顺着破烂的衣袖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林小串心头的“滴答”声。失血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堤坝。
“柱子……柱子别睡……说话……” 林小串的声音破碎不堪,试图唤醒肩上的同伴,哪怕一丝回应也能成为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但回应他的,只有王大柱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滚烫的呼吸,以及断臂处透过布条传来的、令人心焦的湿濡感——那是新的脓液在渗出!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黑暗似乎没有尽头,洞穴的地势在缓缓向下延伸,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和腐烂水藻的腥味。脚下岩石的棱角似乎越来越多,好几次林小串都踉跄着差点摔倒,全靠死死抓住王大柱的腰带才勉强稳住身形,每一次都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黑暗和重负彻底吞噬时,前方死寂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声响!
不是水声!不是风声!
是……滴答……滴答……滴答……
一种空洞、悠远、带着奇异韵律的水滴声!
这声音仿佛拥有魔力,瞬间穿透了林小串混沌的意识!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前方!篝火的余光在这里己经微弱到极限,只能勉强勾勒出前方似乎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空间轮廓。而那水滴声,正从空间的深处传来!
有水!流动的水!不是他们来时那种汹涌的地下河,而是更平缓的……暗河?!这声音,如同沙漠中濒死旅人听到的清泉之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林小串的疲惫!他精神猛地一振,不知从哪里榨出最后一股力气,几乎是拖着王大柱,跌跌撞撞地朝着水滴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脚下的岩石陡然向下倾斜,形成一个陡坡。林小串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两人沉重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如同滚石般顺着湿滑的陡坡向下滚落!
“啊!” 林小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重重地摔在坡底一片冰冷滑腻的泥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肩头的伤口,如同被再次撕裂,滚烫的血液汹涌而出!
而王大柱沉重的身体则压在他身上,断臂处渗出的脓血和黄绿色的组织液,混合着冰冷的泥水,一股脑地糊在了林小串的脸上、脖子上!那股浓烈到极致的腐败甜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进他的鼻腔,冲入他的脑海!
“呃……呕!” 强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涌上喉咙!林小串猛地侧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眩晕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铁爪,将他死死按在冰冷腥臭的泥地里,意识在黑暗的边缘疯狂沉浮。
“滴答……滴答……”
那空洞悠远的水滴声,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如同死神的脚步声,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林小串强忍着眩晕和恶心,奋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王大柱。他挣扎着抬起头,抹去脸上腥臭的污泥和脓血混合物,借着不知从何处透下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天光(或许是极高处某个微小的岩缝?),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们滚落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边缘。脚下是一片湿滑、覆盖着厚厚黑色淤泥的滩涂。洞窟中央,一条比来时那条地下河狭窄许多、却更加幽深的暗河,在微光下泛着一种死寂的、如同墨玉般的沉黑色,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河水深不见底,表面看不到一丝涟漪,平静得令人心悸。而刚才那清晰的“滴答”声,正是从洞窟顶端垂下的无数巨大石钟尖端,凝结的水珠,滴落在下方对应的石笋或漆黑水面上的声音。
诡异!死寂!一种比汹涌激流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恐怖感弥漫在空气中。
林小串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暗河的对岸。微光下,对岸似乎不再是粗糙原始的岩壁,而是……一片相对平整的、带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石台?!石台边缘,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类似台阶的轮廓!
有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甚至……建造过东西?!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闪电,瞬间点燃了林小串心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有石台,有台阶,就可能有出口!可能通向九味先生所说的“西戎”!可能摆脱身后的追杀!
“柱子!柱子!有路!我们有路了!” 林小串激动地摇晃着身边依旧昏迷不醒的王大柱,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如同散了架,尤其是右腿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刚才滚落时似乎狠狠撞到了石头。
他咬着牙,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暗河边。河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腐烂水草的腥气。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水面。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根冰针瞬间扎入指尖!这寒意,比之前那条汹涌的地下河水更加阴森、更加彻骨!更让林小串头皮发麻的是,就在他指尖触碰水面的瞬间,那看似死寂的漆黑河水深处,似乎……有无数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鬼火被惊醒,倏然亮起!又瞬间熄灭!快得如同幻觉!
林小串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又是那种绿光!和之前袭击他们的水母如出一辙!这条看似平静的暗河里,同样潜伏着致命的杀机!
怎么办?游过去?带着昏迷重伤的王大柱?在这冰冷刺骨、潜伏着未知怪物的冥河里?无异于自杀!
就在林小串陷入绝境般的绝望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暗河靠近他们这边的一处河岸。
淤泥!厚厚的、泛着油光的黑色淤泥!
而在那片淤泥之上,靠近水线的位置,赫然……散落着几根东西!
不是石头!不是枯枝!
是骨头!
几根被淤泥半掩埋的、惨白的、形态扭曲的……人类的腿骨和臂骨!
其中一根断裂的臂骨上,还死死卡着一个锈迹斑斑、几乎与骨头融为一体的……铁环?像是某种手铐或脚镣的残骸!
这些骸骨扭曲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生前最后的痛苦与绝望。他们是谁?为何会死在这里?是试图渡河失败,被河中的怪物吞噬?还是……
林小串的目光顺着那几根惨白的遗骸向后移动。在骸骨后方不远处的淤泥滩上,在那微弱天光的映照下,他赫然看到了一小片……极其突兀的……平整!
那不是自然的淤泥堆积!那是一个……被淤泥半掩埋的、用粗糙石板铺就的、人工的……平台?!
平台不大,只有几步见方。平台的中心位置,淤泥堆积得稍浅,隐约露出石板表面一些模糊的、扭曲的线条——似乎是某种雕刻的纹路!而在平台靠近暗河的一端,淤泥中赫然……斜插着一根东西!
一根通体漆黑、粗如儿臂、顶端尖锐、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长篙?!
长篙的大半截深深插入淤泥,只有顶端一小段和系在顶端的一个早己腐朽破烂、只剩下几缕纤维的绳圈露在外面。绳圈在微弱的洞窟气流中,极其轻微地晃动着,如同招魂的幡!
筏子!摆渡的筏子?!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劈入林小串的脑海!有人!曾经有人利用这个平台,用筏子渡过了这条恐怖的暗河!那根长篙,就是撑船的工具!那些骸骨……或许是渡河失败的牺牲者?或许是……看守?
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虽然平台和长篙都己被淤泥掩埋废弃多年,但至少证明,渡河是可行的!这条死亡暗河,并非完全不可逾越!
“柱子!我们有救了!有筏子!我们撑过去!” 林小串激动地低吼,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洞窟里激起微弱的回响。他顾不上膝盖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连滚爬爬地扑向那片淤泥中的平台!
他冲到那根斜插在淤泥中的漆黑长篙旁,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滑腻、布满锈蚀和不明粘液的杆身!入手沉重异常,仿佛不是木头,而是某种冰冷的金属!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双脚深深陷入腥臭的淤泥中,腰背弓起如同拉满的弓弦!
“呃啊——给我起——!!”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发!肩头的伤口在巨大的力量拉扯下彻底崩裂,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眼前阵阵发黑,金星狂舞!但林小串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碎!求生的意志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
“咔嚓……咯吱……”
淤泥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朽木断裂般的声响!
那根深陷淤泥不知多少年的漆黑长篙,竟真的被他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拔了出来!
长篙的末端,沾满了粘稠腥臭的黑色淤泥,散发着浓烈的腐败气息。但林小串顾不上这些!他拄着这根沉重冰冷的长篙,如同拄着一根救命稻草,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成了!有了它,就有了渡河的可能!只要找到筏子……或者……自己扎一个!
他立刻将目光投向平台周围的淤泥和洞壁边缘散落的枯骨附近。有没有能漂浮的东西?腐朽的木板?巨大的枯骨?
没有!除了淤泥,就是冰冷的岩石和散落的枯骨!没有一丝能漂浮的物体!
难道……筏子早己彻底腐朽,沉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冥河?或者……被淤泥彻底吞噬?
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林小串。没有筏子,光有长篙有什么用?难道要抱着这根棍子游过去?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击垮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平台中心那片淤泥堆积稍浅、露出模糊刻痕的地方!
借着那微弱得可怜的、不知从多高的岩缝透下的天光,他看清了那些刻痕!
那不是装饰的纹路!也不是文字!
那是一个……用极其粗犷、扭曲的线条刻出的……图案!
一个扭曲的、仿佛在痛苦挣扎的……人形轮廓!
而在这个人形轮廓的“心脏”位置,赫然刻着一个……林小串熟悉到灵魂深处的符号!
一个极其简陋、却无比清晰的——由三条波浪线和一个圆点组成的——火焰的标记!
这标记……这标记……和他那个防风打火机外壳上蚀刻的、那个几乎被磨平的品牌Logo……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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