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爵令如同投入江南这片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
短短三日,盖着传国玉玺和女帝私印的圣旨己通过八百里加急驿道飞抵各州府,皇榜贴满了金陵乃至江南边缘州府的城门、市集。
消息如同野火燎原,在商人阶层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与狂热。
姑苏城,刘氏听潮阁
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极旺,驱散了冬日的湿寒,却驱不散弥漫在五位家主眉宇间的凝重与寒意。
柳文渊、王崇山、谢蕴之、陆擎苍、顾千帆再次齐聚。
与上次商讨朝廷异动时的沉稳不同,此刻五人脸上都带着一丝被突袭后的惊怒和凝重。
“虚爵令……”柳文渊缓缓放下手中那份誊抄的圣旨副本,指尖在“弘文”、“承信”、“奉义”几个刺眼的爵名上划过。
声音低沉,“好一个为国聚才,惠泽天下,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王崇山脸上惯常的和煦笑容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
“此令一出,江南那些依附于我等、却又野心勃勃的商人,怕是要蠢蠢欲动了。一个摆脱商籍、让子孙跻身士林的机会,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谢蕴之转动着玉扳指,眼神幽深:“此计狠毒,首指人心。朝廷躲在幕后,抛出这根骨头,便引得群犬相争。若处理不当,我江南根基恐生裂痕。”
陆擎苍冷哼一声,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怕什么,一群逐利之徒,还能翻天不成?敢有异心者,杀鸡儆猴便是。”
顾千帆着粗大的指节,声音如同深海暗流:“陆公所言不无道理。但朝廷此计,意在分化。”
“我等若一味强硬弹压,反倒正中其下怀,坐实了朝廷惠泽天下之名,更易激起商人阶层的怨怼。需刚柔并济,分化瓦解。”
柳文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
“顾公所言甚是。朝廷既己出招,我等便需接招。此令断不可让其顺利推行,更不可让其真正动摇我江南根基。需从长计议,多管齐下。”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开始部署反击策略:
一、朝堂阻击,寸步不让:
“谢公,”柳文渊看向谢蕴之,“烦请联络朝中我谢、王、顾几家出身的言官、翰林清流。”
“让他们即刻联名上书,引经据典,痛陈虚爵令混淆士庶、败坏纲常、动摇国本之弊。”
“言辞务必激烈,必要之时可效仿前几日宗室所为,在金殿之上以死相谏,将水搅浑,制造舆论压力,迫使女帝暂缓或修改此令。”
柳文渊接着说“吕存忠、柳知义、谢文远等人,需立刻动起来。”
柳文渊声音转冷,“在虚爵资格审核、科举报名环节,给我层层设卡,所需证明文书,能多繁琐就多繁琐。审核时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找出各种不合规之处,驳回申请!让那些买了爵位的商人,连科举的门槛都摸不到。”
“重中之重,在于科举。”柳文渊目光锐利如刀,“今科主考、同考、乃至地方学政,多为我等门生故旧。传信下去:阅卷之时,对商人子弟试卷,务必从严。”
“其文风若华丽,则斥其浮夸无物;若朴实,则责其才疏学浅”
“若论实务,则批其功利铜臭,总之,分能压则压,殿试排名务必将其置于末流。”
“即便侥幸得中,吏部铨选之时”
柳知义看向顾千帆:
“顾公,烦请与吏部顾侍郎通气,将这些人统统打发到岭南烟瘴、西北苦寒、或是毫无油水的清水衙门去。断其仕途前程,让他们知道,即便穿了官袍,也休想融入我士林清流。”
“凡朝中公开支持虚爵令、或为商人考生说话的官员,”
柳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无论其出身江北还是寒门,一律视为媚商祸国之奸佞。发动御史台、翰林院,搜集其劣迹,轮番弹劾,泼尽脏水,务必将其排挤出中枢,使其在朝堂无立锥之地”
柳文渊看向王崇山说
“王公,烦请动用各家在江南的产业网络。凡有商人胆敢购买虚爵,其家族名下产业,一律断绝合作,土地不再租佃、商路予以封锁、钱庄停止借贷!使其寸步难行?”
柳文渊转向谢蕴之,
“江南士林清议,乃我世家喉舌。传话下去,凡有购爵商人及其家族,一律视为僭越、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各府诗会、文会、宴饮,绝不许其踏足半步。其子弟亦不许入我世家私塾、书院。将其彻底排斥于上流社会之外,使其空有爵位,却依旧是下里巴人。”
柳文渊看向陆擎苍说“陆公,对那些财力雄厚、但素来与我等交好、或并无太大野心的豪商巨贾(如盐业、漕运巨头),可私下接触。”
“许以重利,或允诺其家族子弟不经科举,亦可获得‘名誉乡绅’、‘义商’等虚衔,享受部分特权;或在其经营领域给予更大便利(如盐引、漕运配额)。”
“务必将他们稳住,使其成为我世家在商人中的定海神针,甚至成为抵制虚爵令的急先锋。”
*“对那些不识抬举、积极购爵、甚至资助子弟苦读备考的刺头商人,”
柳文渊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说“顾公,烦请动用各家在地方官府的力量。查税、查账查其货物来源,查其用工契约。”
“寻其错处,放大其过、罚没其财、构陷其罪,务必使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以儆效尤,让其他商人看看妄图攀附朝廷、挑战我世家权威的下场。”
柳文渊最后语气凝重,对着各个家主说道
“江南五十万大军,乃我江南根基,务必牢牢掌控。各级军官,凡有动摇者,立刻撤换,由我五姓子弟或绝对心腹接掌。粮饷器械,加倍供给,务必使其只知有家主,不知有朝廷。”
“传令各卫所,加强操练、囤积粮草、修缮城防,尤其通往江北的要道关隘,务必守得固若金汤。”
“密切监视杨缘海那三万兵马的动向!尤其是其在南昌的营盘!还有朝廷在江北、蜀地的一切异动,若有大军调动迹象立刻来报。”
部署完毕,暖阁内陷入短暂的沉寂。五位家主的眼神交汇,无声的默契在流淌。
他们深知,虚爵令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也可能是彻底撕破脸皮的契机。
柳文渊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窗外烟雨迷蒙的江南景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诸位,朝廷己亮出獠牙,我江南唯有亮剑。”
“此战,关乎存亡,望诸位同心戮力,共渡此劫。”
“诺!”其余西位家主齐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江南五姓这艘巨大的航船,己然调转船头,迎着朝廷掀起的惊涛骇浪,准备进行一场决定命运的殊死搏斗。
金陵城上空,阴云密布。
秦淮河的水,似乎比往日更加湍急冰冷。
一场席卷江南的风暴,己在无声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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