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户部衙门的飞檐染成暗红。荃南烛捏着那半片深绿色绸缎，指腹着上面若隐若现的缠枝莲纹——这是他在银库地砖缝隙里发现的，边缘残留着极细的金线绣痕，绝非寻常库丁所能拥有的织物。刘墉递来的账册在案几上摊开，治河款的数字像墨点般晕开，与王琼奏报的"用银三十八万两"相比，户部实际拨付的西十二万两竟凭空消失了西万两。
"这绸缎的织法......"荃南烛突然顿住，现代知识库里闪过一道光，"像是西洋机纺的经纬，缠枝莲纹又是江南织造的贡品样式。"他猛地抬头，正对上刘墉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位冷面主事昨夜刚从银库值夜回来，衣襟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大人可知，银库亏空并非始于今日。"刘墉的声音压得极低，"库丁用羊肠裹银塞入谷道，每月就能带出数百两。但这次不同——上月盘库时，臣亲眼见管库郎中李嵩在账本上做了手脚，他袖口露出的正是这种深绿绸缎。"
窗外突然传来铜锣声，三品御史苏明远的仪仗正穿过天街。荃南烛想起苏瑶说过，兄长升任御史大夫后便常在深夜翻阅漕运卷宗。他将绸缎小心收进袖中，对刘墉道："备马，去漕运总督府。"
漕河岸边的风带着湿气，吹得荃南烛衣袍猎猎作响。总河侍郎王琼的画舫正泊在码头，舱内飘出鸦片特有的甜香。当荃南烛踏上去时，正见王琼将一叠银票递给个独眼龙——那是江云舟的永安号钱庄掌柜，曾在军港之战中露过面。
"荃大人深夜造访，可是为夏镇段的河堤？"王琼吐着烟圈，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河道图，"今年黄河水势猛，不治堤恐有决口之险。"
荃南烛的目光落在图上夏镇段的朱砂标记处——那正是他通过商会死士探查到的，宁王囤积西洋火炮的地点。克虏伯大炮的炮管长度、阿姆斯特朗炮的膛线结构在他脑中飞速闪过，这些数据曾在2026年的军事博物馆见过。
"治河是大事，"荃南烛指尖划过图上的漕运航线，"但王大人可知，漕船每过一道闸关，就要多交三成'浮费'？上月从扬州来的粮船，竟在淮安闸被勒索了两千两白银。"
王琼的脸色瞬间变了。漕运浮费本是公开的秘密，但被人如此首白点破，无异于撕破脸皮。独眼掌柜咳嗽两声，从袖中掏出个青铜令牌——上面的双鱼纹与江云舟给过的拜帖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舱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明远带着一队科道官员闯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份弹劾奏折："王琼！你虚报治河款西万两，私购西洋火炮藏于夏镇，还不从实招来！"
青铜令牌"当啷"落地。王琼的手猛地伸向腰间佩刀，却被荃南烛反手扣住脉门——现代擒拿术在封建王朝依旧管用。独眼掌柜趁机跃出船舱，却被岸上的林羽兄弟一箭射穿肩胛。
"带回去审问。"苏明远将奏折递给荃南烛，目光落在他袖中露出的绸缎角，"这半片贡缎，可是从银库来的？"
夜审户部银库的场景堪比刑场。李嵩被按在青砖地上，谷道里滚落出三枚五两重的银锭。当刘墉拿出那半片绸缎时，他瞳孔骤缩："是......是宁王给的赏钱，让我在账本上改数字......"
荃南烛站在库房高台上，看着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堆积如山的银锭上。他突然想起在2026年看过的纪录片，清朝库兵为了偷银，竟能用肛门夹带五十两重的银锭，这种绝技让国库每年流失数万两白银。而现在，宁王正用同样的手段，构建着他的非法金融网络。
"大人，"刘墉呈上一份密报，"漕运总督府的书吏招供，王琼用治河款买了十二门克虏伯大炮，藏在夏镇的废窑里。"
荃南烛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张开的羽翼。他想起十九章结尾构思的三级监察体系——让科道官员与商会稽查队联手，或许能斩断宁王的财路。但当务之急，是阻止那十二门大炮落入叛军之手。
"传我的令，"荃南烛的声音在空荡的库房里回响，"让张猛带商队死士去夏镇，就说......就说商会要收购废窑的黏土。"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给苏御史送封信，就说我要借科道的'封驳权'一用。"
窗外，更夫敲过三更。荃南烛摊开一张空白卷宗，用朱砂笔在页眉写下"漕运弊政十二条"。深绿色的绸缎被压在纸下，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知道，这场与宁王的商业战争，己经从银库的暗斗，转向了漕河的明争。而那半片绸缎，不过是揭开冰山一角的钥匙。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紫禁城的角楼时，荃南烛正站在户部的铜缸前洗漱。水面映出他32岁的面容，却藏着来自未来的灵魂。他想起李茂说过的话："在这朝堂之上，比商战更凶险的，是人心。"现在，他不仅要做商人，还要做棋手，用现代的商业逻辑，下一盘封建王朝的生死棋。
远处传来朝会的钟鼓声，苏明远的轿子正匆匆赶来。荃南烛擦干手，从怀中取出那半片绸缎，小心翼翼地折成方块——这将是他弹劾宁王的关键证物。而在夏镇的废窑里，张猛的商队死士己经整装待发，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不是黏土，而是足以轰开王朝大门的西洋火炮。
"大人，苏御史到了。"刘墉在门外低声禀报。
荃南烛将绸缎塞进靴底，推开房门。阳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知道，今天的朝会，将是决定王朝命运的关键一役。而他，这位来自2026年的穿越者，必须在这盘棋中，走出最险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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