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的风带着水汽，拂过浅夏垂落的发丝。
她蹲在鹅卵石上，看着银灰色的小鱼在溪水里摆尾，影子被阳光拉得细长，像她此刻纠结的心绪。
族长下午找到她时，兽皮裙上还沾着祭祀用的草汁：“下个月月圆，给你办礼。”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块石头砸进她心里，“夜里的篝火会烧到天亮，你挑个顺眼的，就算定下了。”
“挑个顺眼的”—— 在部落里，这是雌性最体面的权利，可浅夏望着溪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只觉得喉咙发紧。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掌心的纹路里还刻着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怎么敢轻易把一辈子交出去？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浅夏回头时，看见雷极站在几步外，手里攥着根刚折的柳条，银灰色的狼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大概是刚巡逻完，兽皮甲胄上还沾着草叶，却在看见她时，下意识把柳条背到身后，像个藏起玩具的孩子。
浅夏没回答，转回头继续看鱼。
雷极也没追问，只是默默蹲在她身边，溪水漫过他的脚踝，激起细小的水花。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首到一只翠鸟掠过水面，雷极才低声开口：“族长的话，你听说了？”
浅夏的指尖掐进掌心：“嗯。”
“你在顾虑什么？” 他转头看她，目光比溪水还清澈，“我能闻出来，你不讨厌我。” 兽人对气味的敏感从不说谎，她身上放松的气息，比任何语言都更坦诚。
浅夏望着溪水里游弋的小鱼，突然笑了，带着点自嘲：“如果…… 我有一天会离开呢？”
她不敢说 “穿越回去”，只能用模糊的词语试探，“像这些鱼，顺着溪水漂向更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雷极的动作顿了顿，柳条从手里滑落，漂在水面上打了个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浅夏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说：“那又怎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算你明天就走，今天的太阳也是暖的，你煮的酸梅汤也是酸的，我……” 他顿了顿，耳尖泛红，“我陪你看鱼的这刻，也是真的。”
浅夏猛地转头看他，撞进他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那里面没有犹豫，没有怀疑，只有一片坦荡荡的认真，像山涧里从未被污染的泉水。
“在没遇见你之前，” 雷极的目光落在溪水里，声音低了些，“我觉得活着就是打猎、守夜、睡觉，和其他雄性没两样。部落里的雌性对我笑，对我示好，我都觉得…… 没意思。”
他捡起块鹅卵石，扔进水里，惊得小鱼西散游开，“首到那天看见你蹲在溪边种树苗，手指被泥土糊得脏兮兮，却对着刚冒头的绿芽笑 —— 我才知道，原来活着能这么有意思。”
他转头看向浅夏，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黑色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每天巡逻能看见你的山洞亮灯，送食物时能听见你说‘谢谢’，甚至…… 甚至你期时，我站在洞外听你忍着疼不出声，都觉得比打一头野牛还让人记挂。”
“浅夏，”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而有力，却没用力，像怕惊扰了她，“别想太远。
你看这溪水，从不管明天会流到哪，只知道今天要往前淌。我们…… 也像溪水一样，好不好？”
溪水流过鹅卵石，发出叮咚的轻响。浅夏望着雷极眼里的自己 —— 那个总是皱着眉、带着心事的倒影，在他的目光里，似乎也柔和了些。
她想起他放在洞口的暖石，想起他笨拙的字条，想起暴雨夜他淋湿的皮毛……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瞬间，此刻像溪水里的光斑，密密麻麻地浮了上来。
礼、选伴侣、离开的可能…… 这些沉重的念头还在心里打转，但雷极的话像一阵风，吹散了些迷雾。
她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或许不必急着做决定。
至少此刻，溪边的风是暖的，身边的人是真的，而她心里那点悄悄冒头的欢喜，也是藏不住的。
“我……” 浅夏刚要开口，却被雷极突然松开的手打断。
他红着脸往后退了半步，抓起地上的柳条，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急着回答。”
看着他像只受惊的狼崽似的样子，浅夏突然笑出了声。
溪水映着她的笑靥，也映着雷极愣住的脸，阳光穿过水汽，在两人之间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或许，珍惜当下，真的是此刻最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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