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 章 余烬都市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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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 章 余烬都市⑤

 

这是个陌生的男人,下半张脸被乌黑的胡渣覆盖,上半张脸双眼混浊,但是皮肤紧致,虽说有些疤痕,但无论是从身材和脸上皮肤来看,这个男人都年龄不大,只能说是邋遢。

顾陈和苏沫依旧在对从楼道里冲上来的感染者开枪,戚心收手疑惑地看向男人:

"你是什么人?"

她的心里己经有了答案,这个应该也不过是一个游戏走剧情的NPC,可是眼前的男人就像个游街串巷的乞丐,她想不明白这个人设的建立会对游戏剧情产生什么作用。

陌生男人垂眉将目光放在戚心绑在腰间的一把金色的左轮手枪上,眉毛挑了一挑,用一种有别于他模样的清澈嗓音说道:

"我是一名医生。"又侧了侧身子,说道:"你们进来吧。"

男人将门打开一段足以过一个人距离,戚心回头喊了另外两个人一声。

顾陈和苏沫停止射击,回过头来就朝门内跑,等安全进入门内,他们发现这扇门的背后堆满了货架,桌子和椅子,甚至还有一张书桌。

看到这一幕,三人的心里泛起涟漪,他们不知道在超市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男人是谁,不过等男人关了门,顾陈还是带头帮助男人把架子和书桌移动,抵在门后。

门外的感染者撞了一阵门后慢慢安静下去,几个人的心这才从嗓子眼滑回了胸腔里。

"你们是?"

男人的目光在三个人之间来回游走,同时和三个人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

顾陈也趁机打量了一下男人,微凹的脸颊,遍布血丝的双眼,瘦高的身躯,整个人非常憔悴。

戚心的目光则定格在他的衣着上,一件黑色的薄绒外套里面是一件被血染红下摆的白大褂,褂子上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笔,笔上有字,走廊里灯光灰暗,看不清于是她眯着眼睛来看。

不看清不罢休的这副样子被男人看见了,他把手伸进口袋,取出那只蓝色的笔盖。

看似轻松地笑笑:"这支笔盖的笔现在在外边某个患者的脑子里。"

"患者?"戚心先是一怔,后来联想到了丧尸的来源,自己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确实是患者。"

楼道里的光明闪了两下,男人将目光从笔盖上撤回,又将笔盖嵌回口袋边上,说道:

"太阳能板储能不够了,我带你们上去。"

不知为何,他的戒备心在慢慢放低,但是距离依旧保持着,等他上了几个阶梯,其他人才跟在他后边往上走。走出楼梯末端一扇铁护栏以及一扇合金大门,可以看见在楼顶的平地上架着一个用各种杂物堆成的房间,以及好几顶帐篷。

几个蓝色的水桶里面装着一些混浊的水,货架与防水布拼贴的房间外边一口灶台正烧着火,火上的锅里煮着一包泡面。另一边的小火堆里面夹着铁架,里边挂着一些零散的腊肉。

平地上虽说简陋不堪,但也干净有序,垃圾用绳子捆绑着堆砌在一边,晾衣绳上挂着一些衣服,衣服不干净,却也不脏。

一切并没有像对生活失去希望,从而感受绝望的破碎与混乱。

顾陈用目光将平台上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何人语,如果何人语在的话,应该会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喊一遍。

男人回过头来,说:"你们的朋友不在这里,爆炸发生后她就开车带着东西离开了。"

戚心说:"她也到你这里来了吗?"

男人摇摇头,说道:"没有,她只去了二楼,因为再往上都是些家具什么的,我猜她不会想在沙市常住的。我是在楼顶看着她往西边走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平台外的天空。说完找了张烂凳子坐下,拿起一只瓷碗夹了一口泡面。放进嘴里之前仰头看着身前站着的三位,示意道:

"你们要吃点吗?"

戚心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眼锅里的一小块面团,强忍住饥饿,摇头说:

"你吃你的吧,我们自己煮。"

说完扭头看了眼苏沫,这才发现苏沫的手里也是空空如也。

苏沫知道她什么意思,摊开两只手掌心:

"我得腾出手来上子弹。"

顾陈从外套的内兜里取出一包泡面给戚心递过去,冷冷说了句:

"别客气。"

戚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泡面一眼,撇嘴:

"当然不客气了,我又不要。"

说完也找了块地方坐下,目光时不时往腊肉和泡面脸上偏,比往日在校园里面看帅哥还起劲。

顾陈淡淡吐出一口气,撕开泡面包装袋,取出面饼和调料,跟男人打了声招呼,说道:

"医生,我放一锅煮了。"

男人点点头说:"可以。"

火灭的时候一锅泡面也煮好了,男人从铁架上取下腊肉,再用刀一片片削进锅里,笑笑说:

"最后一块了,我自己做的,你们尝尝看。"

腊肉没有半个巴掌大,男人削得很小心,彻底削完之后还不忘吮了吮手指。

在男人的同意下,顾陈当着戚心的面夹了筷子泡面和肉装到一个瓷杯里,继而给戚心递过去。

戚心把脸一偏不看她,顾陈就把面放苏沫手里。最后还是在医生的辅助下,几个人才敷衍地不能再敷衍地把晚餐这件事给解决了。

吃完饭后依旧没有警报响起,苏沫站在楼边俯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感染者,表情凝重。

戚心看他老父亲的背影,忍不住说点宽慰的话:"重来就重来呗,现在都知道这么多剧情了,重来说不定更顺。"

"剧情?"

闻言,男人把吹灭火炭的动作停下,扭头问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

顾陈愣了一下,她想,如果要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那要先知道对方的身份,最好是顺着对方的身份验证往下说,以免把现实与游戏两个世界搅乱,更免让医生把三个人当做神经病。

想到这里,她说道:"我们是外来人,对这里不熟。请问你是是不是沙市的医生?我看你的笔盖上写着沙门协和医院。

男人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对这身份的骄傲与自豪,而是一种苦涩与不得不接受的憔悴。

"我叫罗森。"他声音沉沉的像没有月亮照耀的深蓝湖泊。

"今年三十岁。"

他的年龄和皮肤状态很合适。

"你们可以首接叫我的名字。"

苏沫慢慢走过来。顾陈点点头,说道:

"罗医生,能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她其实更想知道眼前的医生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因为大致剧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罗森深吸一口气,仰了仰天,后把目光收回来,放在手里削了腊肉的手术刀上:

"反正都己经没有人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这句话不知在对谁说,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回忆里的人诉说着。

他用一边的消毒纸巾将手术刀擦干净,然后将刀放进一个不锈钢的盒子里,又小心翼翼地将刀盖上。之后走出"房间",表情拧了一下,怀抱恨意地说道:

"我们医院的院长陈河以及沙市市长庞龙勾结当地黑产,进行器官贩卖。沙市医院里的医生都是刽子手!"

听到这句话,苏沫的嘴巴微微张开,有点难以置信这个游戏的剧情设计竟然这么倒反天罡,胆大包天。

顾陈却没有多大的反应,戚心没听清,往这边挪了挪身体,耳朵也开始立起来。

三人没做声,罗森继续说道:"他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沙市病毒爆发的三天前,一个乡村过来的小孩因为咳嗽不止被他奶奶带到我们医院,明明只是咽喉炎,主任医师却给了定义是肺部肿瘤,并且不顾小孩家庭的承担能力,安排了一场高大三十万的肺部肿瘤切除手术。其实根本没有肿瘤,手术安排在一间没有监控的房间,主要的任务是摘取小孩的一颗肾脏,还有就是导出小孩脑垂体分泌的生长激素,这种激素只有在深度睡眠时分泌量才会达到最高期望值。为了让小孩长时间的深度睡眠,他们不惜在小孩颈部脊髓植入电极,让小孩保持长达三天的植物状态。在尽可能取得了最多量的GH值后,他们试图将小孩唤醒。但是小孩己经失去呼吸。当然,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司空见惯。他们的处理方式也相当熟练。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伪造小孩肺部感染的过程中,针管里吸取的感染物己经变质。但是贪婪的他们双目己经失明,对变质物丝毫没有察觉,在给小孩注射感染物的半天后,小孩睁开了眼睛,并且极度渴望吸食血浆,一名实习医生在阻止的过程中被小孩咬伤,X病毒就此蔓延…因为还没来得及命名,整座城市就己陷落,所以病毒的名字是我命名的。我把它命名为X,因为我觉得——"

说着,罗森两手食指交叉,比了个X,放到嘴边。之后说:

"因为这场病毒是因为一些不能说的秘密所引起的。"

三人都静静地听着。罗森走到一边,从一只小盒子里面取出一张小卡片,上边是一个小孩的照片,小男孩笑容灿烂,对镜头比了个双耶,身后就是一所沙门协和医院的大门。

"这病毒蔓延速度极其地快,快到无法计算,三天,呵呵,三天,全市900万人,九百万…我带着自己的东西逃了很多地方,这个地方貌似看也不能长久。实话说…吃完这一顿,我就没有下一顿了。我打算自我了断,就用我自己的手术刀。我无论如何不要变成那个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要。"

苏沫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把想说的话咽了一半,他本来想说这游戏剧情傻逼,这医院医生垃圾,这城市市民可悲巴拉巴拉巴拉等无用的,专供于发泄情绪之类的话语。但是看罗森的表情那么落寞,手里还拿着那只装着手术刀的小盒子,也不太想火上浇油了。

他看了顾陈一眼,顾陈回看了他一眼。

顾陈没打算说话,苏沫还在酝酿说些什么,主要因素实在太多,真不知道从哪下口。

这时候戚心说:"你死貌似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吧,你都活到这时候了。我们来就死,是想给我们做榜样吗?传播消极与焦虑,我可真谢谢你了。"

罗森死水般的目光上挑,看着靠墙交手站立的戚心一眼。嗓音沙哑地说道:

"除了死,我想不到别的。"

戚心说:"好歹是个有名字的游戏角色…"

她还没说完,顾陈紧急回看她一眼。戚心看见她的眼神瘪瘪嘴,继续说:

"你又不是普通的NPC,搁群演都有名的那种,人家巴不得戏份多点,你上赶着领盒饭,真真是浪费资源。"

这番话说得罗森一脸懵逼,戚心情绪发泄完,扫了眼顾陈的脸,开始说正经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能晚死绝不早死,能活一天是一天。在这个地方又不996又不007,上无三贷下无五险的,整个城市就我们几个活人,没有等级划分,没有阶级斗争,我靠,这还不好。你还想怎样啊?"

罗森听完一脸质疑,脸上挂着听懂了但没完全懂的神情。

戚心又瞥了眼苏沫,继而又看向惆怅且懵逼的罗森:

"我们几个不都在这吗?你这重要角色肯定能触发什么剧情,我们得捞你…"

她的话说正经又总像是跑火车。顾陈走到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肩,转身对罗森说:

"你请我们吃了饭,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都在这呢,众人拾柴火焰高,总有办法能出去的,与其想着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不如我们都想想怎么救自己。罗医生,救死扶伤,总不能困难面前,连自己都放弃吧。"

这番话令罗森雾蒙蒙的目光重回明亮,深蓝的湖泊仿若有星辰坠落,在他心中燃起一缕名为自救的火焰。

他呆呆地看了前方的顾陈一阵,又匆匆扫过苏沫的脸,如触希望般道:

"我们能出去吗?"

顾陈肯定地说:

"只要你帮我们,只要你跟着我们,就能出去。而且,这些人的症状既然是病毒引起的,总能有解药的吧。你是医生,这个世界需要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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